嘉靖四十年二月初八,两条大船一先一后顺江而下,开在前方那一条挂着浙江布政司的灯笼和旗号,畅通无阻。
即将返回浙江,这本是个高兴事,可担当护卫的郑安却没有这种情绪。
原因很简单,某种微妙的气氛弥漫在船上。
确切说是弥漫在少爷和最受信任的侍女怜珠身上。
一向对少爷言听计从的怜珠突然耍起了小性。
她向来受宠,自然没所谓,苦的是郑安和张武这种“局外人”。
对守在门外的他俩来说,时间显得格外漫长。
明明刚开春,天气微凉,却仿佛到了三伏酷暑。
机敏的郑安暗叹一声,他已猜到大概原因,心里很是无语。
张武就没这种头脑了,这憨人只觉得有种被媳妇揪着耳朵训斥前那种暴雨将至的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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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卧床七日,少爷就能下地了,有吩咐就叫奴婢一声,奴婢先回去了。”
例行的上药按摩结束,小脸紧绷的怜珠端起东西就要离开,言语间透着三分疏离。
郑榕趴卧在榻上,表情有点无奈地说:“别这么急着走,过来陪我坐会。”
怜珠略带幽怨地转身道:“奴婢只是个下人,哪里敢坐?”
郑榕自然知晓缘由,苦笑道:“我就知道你肯定都听到了,不是你想的那样,过来坐。”
怜珠这才乖巧坐下,只是依旧不往郑榕那边看。
秀气又灵动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
见她如此做派,郑榕稍显吃力地转了个身,似乎触到了伤处,倒吸一口凉气。
“嘶——!”
听到动静的怜珠吓了一跳,赶紧转过身,一眼就看见郑榕狰狞的表情。手也被趁机抓了个正着。
“呀?!少爷!您没事吧?快趴好!”
心里一急,她赶紧扑上前,小心翼翼扶住他。
“腰……要断了……!”
郑榕紧皱着眉,牙缝里渗出压抑的哀鸣,手上一用力,就反客为主地抓住了怜珠的手。
慌乱之下的怜珠还没察觉,扭头就要叫郎中,却刚好对上了郑榕的眼睛。
朝夕相处多年,那一抹不加掩饰的玩味瞬间让她明白了一切。
“少爷——!”
惊呼声里是七分娇嗔和三分哀怨,手上也不敢用力,只红着脸、低着头,轻轻往外拽。
而与此同时,门外的张武听到动静就要进来,却被一只大手死死按住。
“你傻啊?这时候进去,等她给你穿小鞋呢?”
郑安眼观鼻鼻观心,声音几乎是从腹腔发出来的。
“……啊?”
张武的目光充满了清澈的茫然和疑惑,看得郑安嘴角微抽。
“老实站着!真不知道你这种人怎么也能找着媳妇……”
郑安这句话充满了光棍的不忿,而也就在这不知不觉间,微妙的气氛渐渐消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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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解了通房丫鬟一事引发的小风波,郑榕乘船沿江而下,驶向钱塘。
返程路上,他扭伤的腰也在怜珠的悉心照料下恢复,才进浙江,已能正常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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