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谨慎,在过去的多年之中,帮了蒋济一个大忙。但今天,他却成为了蒋济的绊脚石,因为有的时候,过往成功的经验,是会因为一点微小的变数,而化作失败的枷锁的。

“回魏王,梁征西殒于陇上,属在国逢难,据《谥法》,可曰愍。”所谓在国逢难,就是遭遇兵寇之事,并不幸丧命。这么看来,蒋济的说法也对,

但这话,梁祯可就不爱听了,因为,这愍还有另外三个意思:使民折伤、在国连忧、祸乱方作。此三者中,第二点跟黑齿影寒没关系。但另外两点,就十分致命了!

毕竟谁都知道,黑齿影寒赴任之后,曾用铁腕手段,迁徙陇上民众至关中,以充实三辅。这种行径,可不就是使民折伤吗?再说第三点,意思是“祸患始于其”,虽然现在看来,跟盈儿的关系也不大,但谁都知道,梁茂之所以能成为储君,最大的因素,就是黑齿影寒鼎力相助。要是梁祯死后,继位的不是梁茂,而是别人,那盈儿这谥号,不就成了活生生的恶谥了吗?

“善。孤这就与子鱼、景兴沟通。”梁祯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中对蒋济和杨修二人,却是高下立分。

华歆和王朗,虽然此前也备受梁祯礼遇和重用,但内心所想,却跟蒋济相差无几,因为到了他们这高度,已经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了。因此,接到梁祯的来信之后,华歆与王朗在与一众名士商议的时候,也没有暗示这些名士,魏王究竟想要给黑齿影寒上一个怎么样的谥号。

知道内情的人都不言语,那些不知道内情的人自然也就不好揣摩了。再加上,狄道之战,梁军又遭大败,这罪责,黑齿影寒也是逃不掉的。故而众人一致认为,“壮”这类的美谥,是不能用的,不然就是是非不分,更加打击军心了。

至于杨修提出的那个谥号,众人则表示,在《谥法》的解释之中,根本就没有一个意思,能够囊括黑齿影寒一生的功过成败,而且还有极强的误导性——人家明明活了几十年,怎么能说是“短折不成”呢?

所以,众人商议再三之后,还是一致认为,蒋济所言为佳,应当给黑齿影寒追谥为“愍”。

汉代并不是一个君王享有无上权力的时代,因此即便权势之盛如同梁祯,在这种事情上,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公开场合,采用一众大臣商议确定的谥号“愍”,而在梁家之中,则采用杨修给提的“殇”。

谥号确定之后,梁祯便下令,召集部曲中军候以上的武官,在伊阙关下集结,魏王说,要在这关下誓师,以讨伐关羽!众人知道,魏王这次,是真的要跟关羽不死不休了。因为黑齿影寒之死,归根到底,账要算在刘备头上——要不是他北伐凉州,也不会有这么多的破事。

“诸君,关羽北寇,肆虐南阳,乃至生灵涂炭。孤乃大汉魏王,身负守土御敌之责。今日,孤便要亲征关羽,以慑不臣。”梁祯举起一直长度与他的脸相当的酒樽,对校场中的将校们道,“谁能得关羽首级,赐食邑三百户,赏钱五十万,膏腴良田百倾!”

众军听了,无不大惊,因为这赏赐的分量,已经远远不是让他们完成跃迁这么简单了,怎么说呢,华歆这种一代名士,公开的家产,也是这个数上下。换句话说,只要能获得这笔赏赐,往后只需再读点诗书,就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士人。即便不学无术,也能成为一方豪强!这不比当个“老革”美多了?

“魏王万岁!”

“魏王万岁!”

“魏王万岁!”

军士们毫不顾忌地喊道。

建安二十五年正月末,徐晃督军十二营,攻偃城,梁祯亲率步骑两万,屯摩坡,以为后援。

与梁军因赏赐过于丰厚,而士气大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关羽部江河日下的士气。因为关羽自始至终,都没能解决军粮甲胄转运的问题,而且,还因为战果巨大,而一直没法下定决心,退还汉水之阴。

军粮甲胄的转运,绝不是一个小问题,因为没有粮食,将士们就得饿肚子,即便不生二心,而会因饥饿而战斗力大幅下降。而没有备用的兵刃甲胄,将士们就只能继续使用已经损坏了的武具来战斗,如果说,军粮是在心理层面,降低士气的话,那这损坏的武具,就是在物理层面,瓦解军心了。

故而,当军容整齐的徐晃部,踏着鼓点冲向关羽军时,关羽的前锋,可以用一触即溃来形容。前锋一溃,关羽自然无心再战,只好撤离偃城的包围圈,后退十里,依山结营,以图依靠营垒,来跟徐晃及后续的梁祯交战。

只是令关羽大为震惊的是,这一次,梁军没有给他休整的机会。因为梁军一反常态的,开始了频繁的主动进攻,而不是被动的防守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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