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怀月于是轻笑起来,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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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焕开解开白色围布,将张怀月脑袋上涂满药水的发杠一个个拆卸下来,开始了清洁吹干的过程。
这个用玻璃格栅围裹起来贵宾室虽能一目了然地看见外头来往的客人,不用担心被人悄无声息地摸过来偷听谈话内容。但缺点也并非没有,两人的一举一动同样也瞒不过外头的客人和理发店员工的眼睛。
因此钱焕开年轻时练就的一手熟练的烫发技术,在两人每回会面时就显得至关重要了。
钱焕开面上带着殷勤笑容,精心打理着每一根发丝,然而口中说出的却是与美容美发毫不相关的煞风景的话题。
“那剩下的事情你是怎么打算的?那飘香茶馆暂且不提,就是仙乐宫也不是什么善地,利益关系复杂不说,日常来往的三教九流,龙蛇混杂之徒也不在少数。这两门生意都不是那么容易插进去手的,我怀疑那廖庆珍就是故意在刁难你。”
“不必怀疑,事实就是如此。”张怀月望着镜中逐渐被打理得光彩照人的自己,牵起嘴角笑了笑,“我撇开她单独和杨立淮达成协议,她心中早有不渝。虽然我在她面前把所有责任推给了杨立淮,但廖庆珍并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自然会想办法给我出点难题,好叫我不能轻易脱了她的掌控。”
见张怀月虽如此说话,但神情却不见波澜,钱焕开知道她心里有数,应是早有了应对之法。
果然下一秒便听她道:“这门差事无非就是个掌握平衡的走钢丝之道,在杨立淮面前我要借廖庆珍之势,在廖庆珍面前又需借杨立淮之势。而在外人看来,我便是这两人极为亲近的小辈,即使得不了直接的帮助,借势应还是不难的,应付青帮里的那些个投机分子,足够了。”
她常常吐出口气,“和杨立淮廖庆珍她们相比,我目前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辈,自然是还需要在夹缝中小心生存一阵,寻找壮大自己的机遇。”
钱焕开表情凝重地点点头,也同意了她的看法,不过还是提醒道:“青帮人做事没有底线,作威作福欺凌百姓之事没少干,跟这些人合作,你一定要注意守好原则,万不可陷入过深。”
“放心。”张怀月点点头,“这件事我已考虑过了。杨立淮早年行事狠辣,不择手段,晚年接连遭劫,倒像是真有些心灰意冷了,若非为她那几个门生弟子,对外头的事几乎不太插手。而她那几个门生,我这几日接触下来,看着也都是些心思单纯的,不然也不会这么些年还一直守在杨立淮身边。带着这群人,我行事倒也还算方便。”
“还是不要掉以轻心。”钱焕开不放心地仍是多叮嘱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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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一早,张怀月与窦金来便坐上了杨学文杨学武兄弟驾驶的汽车,朝着此行的目的地——公共租界的仙乐宫而去。
杨立淮车库里有台快二十年车龄的老福特T型轿车,棕白相间的高棚顶款型在如今的街面上多少显得有些过时,但学文学武两兄弟对其却十分爱惜,每天将之擦得锃亮,发动机也保养得也极好。
张怀月坐在车上的时候,几乎感觉不出太大的轰鸣震颤,让她可以沉下心来静静思考。
钱焕开之前的提醒来得十分及时。她如今刚刚接下淮山堂的生意,也有了更多接触外界的机会,但也正因如此,很多时候反而更应该缓下步调,稳扎稳打。只有一点一滴地建立好根基,她才能走得长远,稳妥,一步步地实现自己的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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