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谷底爬上来的人,人们总是不会先想到他这一路有多难,多累,而是下意识的去想,他到底还要踩着谁,爬到多高的位置。

沈厌唇间嗡动,他怔怔的伸出手,似是想捻起一缕她的发丝。

他沉默许久,最后连声音都带上了些许暗哑。

“蓁蓁,倘若我可以呢。”

叶蓁蓁惊愕的睁开眼,入目时,沈厌薄红的眼眶,忽的落下一滴泪。

“倘若我可以接受你所有的猜忌,怨怼,脾气,不满,倘若我可以放弃我所拥有的一切。”

“倘若我能咽下我的不甘,仇恨,抱负,执着,倘若我可以不要江山,不理外界的所有人。”

“叶蓁蓁,倘若我真的可以呢。”

过往的一切,沈厌人生中所有的苦难,折磨,执着,恨意和不甘,他都可以生生嚼烂咽下。

因为在叶蓁蓁不知道的角落,他其实已经来了千千万万遍。

从长街初见开始,从他收下那方帕子开始,他便真的将人放在心上感念。

沈厌并非能够自控之人,或许就如叶蓁蓁所说,他对于幼时之事太过耿耿于怀。

叶蓁蓁会唤他小梨,会对他和颜悦色的笑,她明媚,肆意,潇洒,只要肯去注视她,就没有人不会爱她。

沈厌从最开始想多遇到她几次,再到千方百计的偶遇,同行,说话,他的世界只来过叶蓁蓁一个人,所以他在只有自己的角落,千千万万遍的回想。

“我远赴北域时,你为我题字,那时我说,我一定会翻越万水千山,回到你的身边。”

“因为我还想听见你唤我的名字,在你身边,短暂的忘却一切苦痛和不甘。”

沈厌就是一个固执的人,他没有千锤百炼的心,更没有刀枪不入的冷心冷肠。

他介意于过往的一切,执着于叶蓁蓁给予过他的一切,即使微不足道,也仍然视若珍宝。

他抓着自以为的浮萍,渴求着不被溺死的希望。

“我救沈吟知,是因为怕你会难过。”

“我退回行宫,是因为怕敌军围城。”

“我不要江山,我没有不甘,我一切都可以不要,我想与你同行,仅此而已。”

“真的,仅此而已。”

沈厌缓缓回身,他伸手,将侍卫带来的东西拿过来,于叶蓁蓁面前,缓缓展开。

偌大的盒子里,赫然是一张张,一叠叠放好的红纸,最上面的字迹,已经写的比下面其他的好太多了。

愿以此生,聘卿为妻。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沈厌将红纸一点点摊开,里面的红纸太多,他知道叶蓁蓁看不过来,所以就只是随便取了几张。

上面所书写的,几乎全是与叶蓁蓁有关的东西。

“你上次同我说,你疑我真心,叫我认真思量,我便提笔亲自写婚书,今以整整九万字,求日月鉴我真心。”

沈厌从未有过先生教习,他不懂舞文弄墨,更不知道如何才能口说他心。

他足够内敛,更压抑许久,他在一个个仅他一人的日夜,坐在冷清的书房,提笔将一个个字书来。

在流动的墨渍和字迹里,他千千万万遍的反问自己。

是否真心,是否珍惜,是否甘愿。

笔没停,其实他早已千千万万遍的回答了自己。

落笔九万字,只为书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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