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得难受时,我一闭上眼睛,我就看见我的肚皮真的贴在后背上了,就看见我身上的皮肉渐渐消亡,我快变成骷髅了……我还闪过一个念头,也许我真的饿得难以支撑的时候,我会一口咬下自己的脚趾头。佛不是曾用自己的大脚趾喂饥饿的老鹰么?
为了能弄上吃的,我把什么招术都使用上了。
这个天地里不可能弄上什么吃的,我还能做什么呢?我只能求助了。我向谁求助呢?我不知道,也许这个天地里还有别的人,还有这个天地里还有一个上帝,也许他们有什么办法,给我弄上点什么吃的。也许这个天地里没有别的人了,也就是说,这个世界里只有我一个人,那我可能就不只弄吃的这个问题了,那我在这个世界里也就太孤独了。
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冥冥之中,无论这个天地之内还是之外,肯定是有生命在注视我,在观察我,也许是在关注我。我在那个工作台上时,不是见过那杨头颅和脸面的大人们,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在我这个天地里,或者这个天地就是他们为我缔造的,或许他们真的就是我们日常理解的上帝和众神。我不能解释为什么他们要那样注视我,也许这些神们充满了好奇,也许我们每个人都这样无时无刻不被神们凝视着。中国有句成语:“暗室亏心,神目如电。”那意思虽然是告诫我们不要做坏事,神的眼睛随时都是目光灼灼如闪电那样犀利地看着我们。要简洁地说,那其实不就是在说,神在无时无刻不在看着我们?
也许他们在研究我什么,也许他们是把观察我当一种最有意思的娱乐,就像我们观察蚂蚁的生活,或欣赏金鱼的世界一样。做坏事的人怕神时时刻刻看着他,神的注视让他们胆战心惊。但像我这样遇到了巨大困难的人,一想到神在看着我们,心里感到的确是温暖、信心和希望。我在这样受苦,神呀,你们看见了吗?你们会不帮我么?……
我做出各种姿势向别人求救,向那些大人,向可能存在的神,向一切可能存在的人,我希望他们懂得我的苦难,希望他们明白我目前最需要的东西。我躺下、跪下、蹲下,时而还蹦跳几下,假如真有什么在看着我,我要让他们明白我遇见麻烦了。
我张开嘴,我做出狼吞虎咽的样子,我做出有气无力的样子,我做出肚子很饿很不舒服的样子,其实我现在已经不需要做样子,因为我现在已经就是那种难受的状态,就是那种急迫的状态。我跪在地上,仰面朝天,伸开自己的双臂,向天哀鸣长啸……不知不觉间,这些似乎已经成了一种祈祷的仪式,那情形一定很夸张,但那情绪表达得也一定很突显。我一直重复着这些程式,因为我除了这也已无事可做。我就这样重复着,直到自己意识模糊,处于半昏迷状态。
我的那一切努力好像都没有任何成效,在我的眼里,天空已经不再明亮,变得有些摇晃,模糊。就在我趴在地上不再有力气直起腰来的时候,不知何时发生,也不知道怎么发生的,只听得一声怪响,我的头上一团隐晦,我仅来得及抬起头来,看见一座小山一样的东西,直接向我降落下来。
我没来得及跑,尖叫了一声,实际上我只尖叫了半声,就被这座山劈头盖脸的压在了下面。那一刻我简直是肝胆俱裂,魂飞魄散,觉得自己肯定被压成肉饼了,或者成肉酱了,什么也不是了。孙悟空被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不吃不喝,五百年不死不朽,那是神话。凡人要压在山下,什么故事也没有了。
可是我当时很奇怪,山压在我头上后,我居然没有失去知觉,我本来应该是什么感觉都没有的了呀,压成肉饼绝没有还有意识的可能,除非我真如传说中的那样,可以灵魂出窍。最奇怪的是,我感觉那山砸下来时,好像不是山把我砸扁,而是我的头和身体迎着山底,直接钻了进去。
没想到我的头能那么硬,难道那山是豆腐,能让我穿山而过?动了动身子,我没想到我的身子还能动,四肢能动,头也能动。四周并不是坚硬的,而是黏糊糊的,我就像掉进了烂泥坑里,身体在山里乱扭,却钻不出这个山去。最难受的是,我的眼睛、耳朵、鼻子都塞满了东西,我感觉憋闷难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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