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道迟迟,俾恭祷之,载渴载饥,熙攘从之...”
接着,围绕宣封华四周的白雾在青年指尖凝成白珠,直到他一身雾气去了大半,这俊朗青年才收手,他唇齿微启,将白珠吞入腹中,看向一旁昏迷的王安,笑道:
“如此交易,皆是赢家,你倒是享了他的福分。”
他抬起手,轻轻一划,一道凌厉剑光掠过,将王安左臂完整切下。
“你干什么!”
宣封华窜起来抱住青年的腰,却被他一把按跪下去,这可把四周众人吓的不轻,可预料中鲜血四溅的场景并没有出现,王安左臂被切掉的地方血肉蠕动,却没有鲜血迸出。
俊朗青年面带微笑,轻道:
“急什么,不过是赐他一道大机缘,一条泥鳅经了我的手也可化蛟龙,更何况是这么个低无可低的东西。”
那断臂朝他漂浮过来,竟伸出食指与他相对,接着断臂上的血肉如同融化般落在地上化为灰烬,直到这断臂白骨光滑,熠熠生辉,他微微一捏,碎骨纷纷而下。
却有一道手影飞向王安眉心,盈盈一握,消失不见。
这俊朗青年本就没有兴致,似乎今日进这药铺只是顺路,他缓步出了门,只对宣封华说了声:
“若他不是蠢物,一二十年还是活的了的。”
宣封华愣在那里,看着王安左肩蠕动渗人的血肉,也不知如何是好,他终于明白那讨人厌的白依令昨日为何沉默了,他看了看王安空空的手臂,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一股悲愤的凉意从胸口涌向满身,他只颤抖道:
“难道是我害了他...”
学徒见这莫名悲伤的高大少年背起那断臂的走了,一旁众人也渐渐散了,只余几个嘴碎的念叨着,他取过账目,轻笑了起来:
“还好有位蠢公子,不知道是不是位仙师,否则这笔帐又得让大掌柜您平了,到时候又是笔死帐,您好心也不能让这群泥腿子老用去了!”
“这段时间账目记得清晰,您还请过目...”
“那病重的我认识,叫王安,生下来就是个药罐子,他爹更是个酒坛子!真凑一家了!”
这留下的几人本来就是凑个热闹,真不真心且不说,模样做得足,见有人挑起话头,便热闹起来。
“我听说他爹年轻的时候还挺有名的,和巷口那家一起,都说日后一富一贵,好好扬扬他富贵巷的名呢!”
“您还别说,如今俩老子一死一废,这俩儿子辈穷酸撒泼也效仿上了!”
这群人轻笑了起来,今日天气不错,前些日子染了风寒的那些人也少来了,药店里也没呻吟声,倒显得欢快,孙掌柜觉得这群人有些吵闹,冷声呵斥了句,安心翻阅着账本。
众人见孙掌柜是个扫兴的,也不敢说话,立马作鸟兽悻悻而散,那医师这才从里屋出来,叹了口气:
“这俩孩子倒也像,一个爹娘早亡,一个娘在他没睁眼的时候就去了,这王安他娘死的时候我还去过...”
一旁学徒本就按不住性子,这会见自己师父开口,立马凑了过去疑声道:
“那您还真说过他活不过十五?”
孙掌柜只是草草看一眼,这账本被医师接过,他轻轻合上,叹声道:
“那是后来的事,当时这孩子才生不久,尖嘴猴腮,皱趴趴黑黢黢,活似个黑鼠,他爹娘的模样都不差,怎么生了这般模样,如今长开了才好看了些...”
“他娘为了生他,精气损的很大,过罢几天就死了,他爹估计是不喜他模样,可到底是自己孩子,后来带到我这儿看了一次,当时另外那孩子便跟在后面,恶狠狠,像个虎崽子似的,手里还拎着把斧子...”
孙掌柜迈步出门了,这学徒听到起轿的声音也不去送,反而饶有兴趣,笑道:
“我看这俩人挺好的,他拎斧子要砍谁?”
“自然是砍那王安父子俩了,他爹和王安的爹要好,他爹逼死他娘,自个儿又自杀了,这孩子没得念,只恨上和他爹混在一起的人了。”
“他俩关系顶好,后来怎么着了?”
这学徒到底年纪不大,性子也洒脱,只差抓一把山楂拉过椅子了,他有兴趣可医师到底没有,这医师放好账簿,打发了句:
“后来他爹染了酒,不带他来了,想知道自个问去!”
...
贤修走在这狭逼的小巷里,他到底是舍不得那块美玉,只不想在那妖属面前露了怯,只装作满不在乎,后脚便出了门。
他往前走着,这箱子里的穷苦人家多拜的是菩萨,最多也拜些财神,只好奇打量这老道,并未上前问好,贤修走到一个小院外,微微吃惊:
“出关了?如此快,到底是天资上佳的苗子!”
若非那妖属禀告,他还真不知道这少年已经闭关晋升炼气,只把这十余天皆算上是也是极快的。
他却轻叹了口气,轻念道:
“可惜...”
“周越筠!都怪你非要跟着我溜出来!早些便赶上了!”
一旁院子本就开着的门被砰的推了一声,只见一个少女气嘟嘟的焦急出声。
这宛如灵鹊般的钟灵少女身后跟了位佳公子,大气也不敢出,只满脸苦相小心解释:
“我想着我们二人一齐来送请柬更正式些...此错在我,我们赶紧去罢...”
随着这两人的跑过,这黯淡无光的小巷瞬间明丽起来,冬日阳光也不及这暖色,让贤修也抬眉多看了眼。
直到那两人跑远了,这老道才走了几步,站到一旁的院子门口朝里看去,却见到个酒鬼手里拎着酒碗,旁边放着两坛他新去买的酒,咕咚咕咚喝着。
这酒鬼痴痴傻傻,乐乐呵呵,疯疯癫癫,看得老道皱起了眉头。
“谁这么无趣施的法术!也到了快消散的时候了,罢了!”
贤修随手朝着酒鬼吹了口气,这含育神通的气将酒鬼身上术法吹散,接着不愿在这酒鬼身上多浪费时间,便缓步离去了。
那酒鬼大口喝着碗里的桂花酿,旁边还有坛烈些的酒,正打算晚些喝,可突然一阵清风吹过,他愣在了那里,跌跌撞撞起身,碎碎念叨起来:
“开春了吗...”
他砸吧着嘴,细细品味嘴里的酒香,朝地上吐了口浓痰,哼斥出声:
“不厚道...卖我假酒!亏我取了那么钱!”
他酒疾染的很重,也站不稳,手里的酒左右倾洒,落了一身。
他一脚踢到砍柴的木桩,踉跄了一步,手里酒碗落在地上,所幸没有摔碎,他弯下腰要去拾,却看不太清。
他揉了揉眼,手上沾了酒水,辣的他看不清四周堆满的柴火,迷的他看不清这熟悉的小院,他拼命眨着眼。
直到又一阵风吹过,这酒湿了破袄,吹的他寒冷,这酒鬼恍然若梦般念道:
“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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