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被某种神秘力量安排好的一样,每一个夜晚都会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准时亮起,这个世界有些时候挺不真实的,他们就像被关在命运牢笼里的笼中雀。

既然是安排好的,但还是会有些人喊着人定胜天的廉价口号试图逃离,证明没有命运这种东西。

而被命运安排到那个白金之商最神秘的斩妖师家族,纪山月红叶从小就接受了这个设定,因此成为斩妖师无非是顺势而为继承家业罢了。

不过这样的想法,在四年前的那个‘血雾之夜’后开始变了。

他开始加入人定胜天的虚妄洪流,努力成为一个强大的斩妖师,而支撑他的仅仅只是想杀死一个人罢了。

所以红叶还是把内心的沉重掩饰成一丝恰到好处的洒脱道:“因为有够帅啊。”

钱香香愕然:“帅?”

这个答案是她始料未及的,本以为对方会用一些励志的话匣,来打开眼下略显沉闷的夜晚。

不过这个简单直接的答案她很喜欢,就像此时小山上吹起的晚风,把她凌乱的秀发轻轻抚平,亦如她此刻的思绪。

红叶微笑颔首道:“不过,幸亏你没有因为仇恨而成为斩妖师,因为那样会很累。”

“我不怕累,只是怕仇恨会消失。我应该算是一个记仇的人,但仇恨源于真相。我不知道当我清楚了真相后会怎么做,但我还是上山了。”

少年默然一笑,盘膝坐于崖岸。

女子身披缟素,跽坐一旁不语。

大回乡的夜很静,最起码在那盏灯亮起之前很静。

比起被蚊虫叮咬的有些暴躁的红叶,此时的钱香香显得异常平静。

红叶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平静源于什么,就像他不知道钱香香与唐礼之间的爱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描述的一样。

红叶并不关心这些,只关心手中的那枚白金币是否拿的心安理得,直至大回乡的更夫在西北钟鼓楼撞钟一慢两快,时间已至深夜子时。

这个时辰往往是黑衣夜行,杀手临门的好时辰。

就像好雨知时节一般,一场细雨恰在此时落入大回乡各处腌臜街角,并发出极舒适的闷响,试图冲刷乡里的罪恶。

而某处一道细微的红光终于将表面看上去平静,实则拳头紧握的女子双手抚开。

“那里是吕顺的私宅。”

钱香香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刚才的某些动作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早就猜到了。”红叶缓缓起身,将一旁眉间尺重新佩于腰间:“他大概率不是单独做案,所以你想要知道答案吗?如果想,我出刀可以慢一些。”

钱香香气若游丝的摇了摇头道:“我能请你帮个忙吗?”

“什么忙?”

“请不要留活口。”

红叶平静道:“你怕是误会了,我是斩妖师,而不是一个杀手,更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钱香香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从怀中取出了十枚崭新的白金币,递了上去:“拜托了。”

红叶蹙眉,极不情愿的将残留着余温的白金币收入怀中,冷冷道:“我还是那句话,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你们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不过我可以答应你,毕竟我一向不轻易杀人,但一旦杀人,就不会留活口,所以请你放心。”

红叶看了一眼连雨水都浇不醒的小丫头,似有深意的点了点红豆的眉心,然后轻轻合上盖子,郑重的向钱香香嘱咐道:“我很快,帮我照看一下。”

独自下山的红叶,走进悬帜高挂的大回乡街道,与躲雨的更夫擦肩而过,思绪却没来由的回到了小时候,在族地练刀被同辈嘲笑的场景。

那个曾经他最敬仰,如今却最仇视的男人告诉他,杀妖无非两种,用刀或是用术。

纪山月一族以术式见长,不善用刀。

因为对于纪山月一族而言,刀心和刀意很难练,那个男人没有说原因,只是讥笑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聊的人提出所谓的剑心通明,承重之刀这样玄而又玄,空而又空的说法。

刀始终是刀,兵器也只是兵器,只要你足够快,足够强,杀该杀之人,斩该斩之妖,这就是刀存在的意义。

而不是将一个青葱少年,用所谓虚无缥缈的刀意,困在一个虚无缥缈的世界里,直至变成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那还如何在最好的青春里耍帅?

难道真要等变成一个糟老头子的时候,再在一帮年轻姑娘面前耍大刀吗?

那可不就是调戏良家妇女吗?

小红叶很同意这个观点,所以当即纠正道:哥哥,应该叫老牛吃嫩草更妥帖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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