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临淄城,黄巾军已经彻底占领了小城,大城只有部分州兵还在抵抗,淄河驻扎的郡兵已经逃散了。

临淄这座州治已经注定要陷落了!

王续眼看着焦利要逃跑哪肯答应,带着麾下数十州兵就追了上去;而永顺门附近的冯庄显然已经看到了小城上管亥发来的信号,大旗上下摇晃三下,然后指着州治的南北朝向的主干道,然后再上下摇晃三下;这是冯庄特意想出来的战斗时候的交流信号,毕竟此战各方分工明确,但是临淄太大,为了方便联络,他设计了这套简单的通讯手段。

他知道汉军中肯定有主要人物朝着主干道逃跑,于是带着数十黄巾老兵朝主干道赶去。

田不育这老兵痞却拿着一张硬弓跟在身后,这是要展示他的看家本领吗?那扔臭鸡蛋也不能把焦利这厮臭死或者砸死啊?除了鸡蛋多,冯庄想不到老田还有什么别的手段。

老田这家伙,吹牛一流,邪门手段一流,至于别的,那不入流。

“我将那都尉射倒,你去枭首!”田不育无比自信的说道,一副宗师气派。

冯庄心想早晚得给老田编排几首童谣嘲讽这老不羞的,之前自己在临淄大城与那些信仰太平道的流民,那些有偿唱童谣的孩子打了交道,将自己编排焦利的歌谣、挖苦嘲笑的浑话都传授了一遍,他很有经验。

他这几天在大城之中组织流民各处放火,以至于后面流民开始自发的抢劫,大城的混乱一直持续到现在。

整个攻下临淄城的计划几乎都是他跟管亥还有雷公校的几个老黄巾贼拟定的,伪装声势看起来并不重要,疑兵之计好似无法左右形势,但这些虚招一步步调动临淄的数千州兵、郡兵,使得最终的王续跳反、攻下小城成为必然。

而大城的沦陷不过是顺理成章,而冯瞅准时机,率领提前潜伏的几十名黄巾老贼配合永顺门外黄巾军攻破永顺门,使得这一切谋划最终完美达成。

冯庄在大城的主干道上目睹了田不育的箭法,被射中了屁股的焦利扭头怒骂着田不育,仿佛老田的这一箭让他更有精神了,跑得更快了!老田再射,射中了焦利的小腿部位,焦利摔倒在地上,冯庄提刀冲到了焦利面前,却没有砍下去,他看到了冲过来的双目喷火的王续。

他示意王续,王续没有犹豫,一刀砍向还想张嘴求情的焦利脸上。

王续一连砍了十几刀,像发泄一般将焦利的脸砍成了一团血泥。

焦利的心腹早已经四散逃开,仿佛给这场残酷的结局铺展开空间来上演。

原以为王续心愿已了,哪知道此人冷静的可怕,“冯郎,我知道你不是寻常贼寇,这临淄城最最重要的地方不过是武库还有大城东南的炼铁作坊和制甲作坊,我与你去将那些匠人裹挟走,如何?”

冯庄听得连连点头,这王续可称得上民间草莽的无名小卒,在历史上也没有任何名头,却如此果敢睿智,实在让冯庄连连赞叹不已。

先前的武库早已被雷公校搬运一空临时安置在小城的刺史府内,此刻管亥已经带着麾下老卒去大城的粮仓了。而王续则径直率领着麾下的一曲人马引领着冯庄等人,将那些作坊中的匠人尽数转移到一处空无一人的官市中。作坊中还有数千斤精铁,制甲作坊中则还有上千具未完工的鱼鳞甲。冯庄把这些一股脑搬运一空,回到官市之后兴奋的坐立难安。

他兴奋的来回走动,时而看向散落四处的匠人,时而看向一脸凝重站立在一边的王续,终于忍不住说道,“王续,我观你有将军之才!”

“谬赞了,我不过一个军侯,在这州兵中蹉跎多年,哪里敢想什么将军?”王续显然很有自知之明,没接住冯庄画得大饼。

“那些诸侯此前也不过是一方豪强,他们属下的将军之前也不过是军侯之属,你为何没有更远大的抱负?”

“冯郎,我虽然暂时加入黄巾,但是我——”王续欲言又止。

“了解,黄巾军没有根据地,不可能成气候,必须要有根本之地,求得发展,延揽人才,才可能立足。”冯庄十分坦荡的说道。

“那些州兵其实都不过是训练一年不到的民壮,我麾下的一曲人马也不过平平。”王续更坦诚了。

“兵是打出来的,不是练出来的。”冯庄道,“相信我,只要一直胜利,你也是名将。”他努力驱散着这位中下层军官的自卑念头,也努力的说服自己,我不会被历史的惯性打垮,我不会永远是流贼,终止在某一场战斗里,我不会!

管亥带着黄巾流民打扫着战场,而那些州兵则将原本折辱他们的富商抓到,残杀而死。整个临淄四处起火,汹汹鼎沸,如同天火散落后一片灰烬与浓烟,残酷而疯狂的末世般的血火之城。

而城外又传来一阵阵无比刺耳的欢呼声,原来是焦和被城外的黄巾杀死了!

堂堂的青州刺史,就这样死在了逃亡的路上。

冯庄很快知道了是谁杀死了焦和,看着吴霸这厮气势汹汹的跟管亥对峙着,要求管亥交出武库的兵甲,就知道是这厮拣了个大漏。大家多日谋划、多方努力、终于在这个黄昏打下了青州的州治,打生打死一番战死受伤了数百黄巾战士至于临淄城中惨死的兵民更是不计其数,而他吴霸只是在城外守株待兔就捡到了临淄之战的最显眼的胜利果实——击杀青州刺史!

多么的英雄啊,整个天下都会传扬是他吴霸杀死了这无能抽象的青州刺史焦和!

眼看着冀州帮这群人要上来抢夺胜利果实,一直没有表态的雷公校终于站了出来,雷公校的校尉牛角站在了冯庄身后,一言不发,右手按住了环首刀,其中意思不言自明。

“牛角,你这叛徒,你怎可背叛冀州人?雷公校怎么可以让青州的小蟊贼来指挥?”吴霸异常愤怒。

“冯郎有勇有谋,正因为他我们才能夺下这临淄城,将泰山惨败的耻辱彻底洗刷!”不善言辞的牛角怒吼道,他的话语显然引起了无数黄巾战士的共鸣,他们举起手里的长矛与环首刀,旗帜与手臂,一起为冯庄喝彩,“冯郎!”

“冯郎!”

“冯郎!”

山呼海啸般的黄巾群贼的呼喊让吴霸与身后的冀州帮元老们纷纷脸上变色,再也没法反驳。

冯庄经过泰山之战的雷公托孤,历经艰辛终于攻陷临淄,彻底折服了雷公校,这只精锐才真正属于他。他再也不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屯长了,不止是吴霸等冀州帮的人物看向冯庄的眼光变得慎重起来,连一向喜欢将冯庄看成子侄小辈的管亥那凶狠的丑脸此刻也异常认真,笑着道,“这一刻是属于你的了,冯郎!”

这一刻黄昏的临淄,无数黄巾贼挤满了城楼,挤满了坊市,挤满了街道,挤满了眼前的整个世界的无数面孔都在看着站在城楼上的冯庄,他们的目光充满了激动与虔诚,无数目光交汇处的冯庄,站在一生中高点的冯庄,知道至少这一刻的临淄城是他一个人的舞台!他将独自享有这英雄的荣耀!他是这场大戏的绝对主角!

看着淄河两岸无数点亮的火把,看着无数如痴如醉享受胜利的黄巾贼,冯庄接过了管亥递过来的黄巾大旗,单脚踩在城头,那写有“黄巾”的大旗朝着这昏暗不已的苍天用力的在招展着,示威着黄天的无上巨力。城下无数仰头注视着冯庄的黄巾战士,无比狂热的狂呼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口号,“黄天不死!”“黄巾军万胜!”“大贤不死!”“大医复生!”

整个临淄城下已经成了欢呼与吵闹的海洋,历经了泰山惨败士气跌落到谷底的青州黄巾将士们,此刻终于在临淄城下重新找回了他们的骄傲,找回了当年万众一心再开太平的信仰!

此刻的黄巾战士们相信,他们会一直胜利下去。

而这些欢呼终于在旗手的一声“万胜”之中变得统一成一个声音,“万胜!”“万胜!”

呼喊声响彻青州的夜空,将那见证天下分野的无数星斗都震撼的摇摇欲坠,原本清晰的星象也模糊且暧昧起来。

这个夜晚,举旗挥舞的少年郎与城上城下的黄巾军们,都见证了青州黄巾不朽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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