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长来她们家了。爸爸工厂的厂长也来了。小汽车在她们家胡同外,停了好几辆!他们都是冲着爷爷来的。因为爷爷解放前是这座城市最大的资本家,红旗建机厂公私合营前就是爷爷创立的。现在爷爷又要以海外华侨、国际上有影响力的著名跨国公司董事长的身份回来投资了。邻居羡慕的目光,让雅芬如芒在背。“海外关系”以前让她们家吃尽了苦头,现在变成了金字招牌。
奶奶避而不见。爸爸彬彬有礼中透着冷淡,并断然拒绝了厂里分配给他的三居室。厂长急了,“市长亲自交代的!你不要不行!”;妈妈也急了,“你傻呀!放着三居室不住,住这小破房!冬天烧煤,呛不够?”;奶奶不表态;雅芬不知道该不该要。爸爸最后在妈妈要离婚的威胁下,忍痛要了。厂长如释重负。雅芬倍觉人世的复杂,心潮难平。
林梦见雅芬未回答自己,就自己说了,“《魂断蓝桥》!”。雅芬一下感兴趣了,问“真的?”“我从不说假话。你什么时候被假话骗怕了?”林梦望着雅芬的大眼睛说。雅芬为自己的多疑,歉意地笑了笑,问道:“票好买吗?”林梦紧张地问道:“你想看吗?”雅芬望着林梦点点头。林梦听到了自己怦怦的心跳声。他有点结巴地说:“我,我这里,有两张票。”雅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习惯性地回避道:“对不起,今天晚上我刚好有事。”林梦仿佛一下子掉进了冰天雪地,心冻僵了。他手足无措,目光转向黑板,就盼着赶紧上课。
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别人身上,也许就自怨自艾地算了。但是林梦以他的敏锐观察为基础,做出了一个在他那个年纪算作惊人的决定。
他从下课就开始监视李雅芬。他发现李雅芬向他们班的另一个女生赵敏走去。两个闺蜜嘀咕了好半天,然后手拉着手走出了教室。林梦立刻做出了一个判断:她们是去校礼堂买今晚的电影票去了。林梦想了想,一边自言自语“拿起武器!”一边冲出教室,跳上自行车,向校礼堂售票处飞骑而去。
多年以后,林梦认为,希特勒评价男人的方式是错的。希特勒说:“我评价一个男人,就看他娶什么样的妻子和他怎样去死。”而林梦认为怎样去追自己心爱的女人更能体现男人本色。
林梦到了售票处,跳下自行车,凑近窗口,问道:“《魂断蓝桥》还有多少张票?”售票口说:“还有一百三十多张吧。”“好!我们系搞活动全包了。”“你们系?什么系?有介绍信吗?”林梦没说话。掏出兜里的钱,数了数,把三百元递了上去,嘴里甜甜地说:“阿姨,我们系的同学自己组织的活动,哪有介绍信?您行个方便吧。钱不用找了!”那个时候的校园已经吹进了商品经济的风。有些大学生以走出“象牙塔”自诩,开始“倒票”赚钱了。学校明文禁止包电影票,除非有系里的介绍信。但是售票口的阿姨心里对自己说:“学生自己组织的活动,哪来的介绍信?这么可爱的孩子,就卖给他吧!”然后,点清了票,是一百三十三张,两元一张,收三百元整。二百六十六元放进了公家的钱匣,三十四元放进了自己的口袋,相当于小半个月的工资。林梦得到了对余下电影票的垄断权。他胜利地吁了一口气,四顾无人,就骑上自行车赶回了教室。
林梦坐在教室里等了一会儿,就看见李雅芬和赵敏面带失望的回来了。他想:一会她们就得来找我!果然,赵敏走过来了,一拍假装看书的林梦的肩膀,说:“听说你有两张今晚的电影票?都让给我吧!”林梦说:“你自己不会去买?”赵敏说:“票卖没了。要不我还找你?”林梦掏出两张电影票,说:“四元。”赵敏笑道“你小子,好意思要钱?”林梦说:“当然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赵敏递过四元钱,一把抓过票。一看票号,喊道:“哎呀,怎么票不挨着?还隔那么远?”林梦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说:“没办法,这两张票还是我好不容易买到的呢。你不要,我正好舍不得。”赵敏说:“好吧,总比没有强。”说完,一转身就走了。
林梦立刻跑出教室。他留下两张分别和那两张挨着的电影票。其余的一百二十九张他必须卖出去。因为那些钱是他四个月的生活费。林梦没想到加价,他收回了本金,赚了一份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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