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声呜咽正从一个中年人的口中发出,他的双脚被溶解了,小腿根部的关节骨暴露在空气中。

他坐在一处凸起的岩石上,用绷带死死勒住断腿,但失血的无力感让他力不从心,他身形歪在一边,嘴中哼唧哼唧地呜咽着。

楚儿说过要乐于助人,但弋白有点爱莫能助。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矛盾,之前死那么多人袖手旁观,现在残废一个却想起人心本善。

说来惭愧,但这些对他而言都只是一个概念,他太缺少基础的对世界的感受了。

就像一个学习人类的AI,能学会,能抉择,但归根结底只是模仿的拙劣与传神罢了。

“等一下,我会一点生命魔法。”

耳边一阵温热的气流吹拂,背上的梦洁贴着弋白低声说道。

“好,那你弄吧。”弋白站停在失血过多中年人面前。

梦洁将侧刘海捋到耳后,轻轻哼着一个旋律,伸出左手,掌心面向中年人。

随着少女的轻声哼唱,手中倾泻出闪烁的绿色的光点,仿佛有磁性一般吸附在了中年的断腿处。

弋白看着伤口肉眼可见地愈合,然后长出一只婴儿般的小脚。

比例极具喜感,给梦洁整笑了。

“对不起,我这个还不熟练,过几个月应该就会长好的。”梦洁侧过头去,不敢和中年人对视。

但中年没有说话,他呆呆地活动了一下小脚,然后带如同崇拜神明一样的目光虔诚地看向弋白背上的魔法师。

“啊,太谢谢你了,好人一生有好报。”中年人想极尽赞美的言辞,但自己的文化水平仅仅支持这句话说出口。

“没什么,下次潮汐季记得早点撤退。”梦洁对着他甜甜地笑了一声。

弋白静静地看着,然后背着梦洁,开始攀岩。

身后,中年人跪在石头上对着二人磕头,直到尖锐的碎石割破了他的额头,血淋一片。

“这个法杖,你刚才怎么不用?”弋白爬的飞起,很快遇上了前面的大部队。

铁环上沾着新鲜的血肉,一些深渊蛆虫缓缓蠕动着,将其舔舐干净。

而那些未能被及时清理的碎渣被反复风干、压制和陈化后,就变成了铁环上的锈渍。

当初的开拓者考虑得很周到,这些铁环的材料是耐腐蚀的合金,是能抵抗住潮水侵蚀的。

“这个法杖吗?”

梦洁将它从行囊中抽出,轻轻甩了一下,法杖尖尖亮起点点星火,像是点燃了一根仙女棒。

“大概一种辅助瞄准的感觉,就好比枪声的准星一样,通过法杖前可以起到辅助瞄准的效果。而且能起到辅助魔力控制的效果。”

“嗯。”

除了提问,弋白就只会将天聊死。

但弋白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短暂的沉默后,他再次发问:

“之前那个蓝色头发的人类丢人的时候,有几个人被直接抛进深渊了,当时你怎么不制止一下,但在面对那个中年人的时候,反而乐意伸出援手呢?”

一针见血。

梦洁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突然这么尖锐地发问,她微微皱眉,解释道。

“毕竟之前是我的暂时同盟,本身我们四个就是临时组队,我之前的小队在清扫未知蚀洞的时候遭到袭击了,伤亡惨重。”她顿了顿,“总之就是关系不熟吧,不好直接明说。”

“那之前那只长毛怪物打伤的几人为什么你没有救治呢?”

弋白还在持续输出着。

梦洁暗翻白眼,要不是自己是重度颜控恋爱脑,外加这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真的要骂一句关你屁事了。

但她能感受到对方是真诚地在提问,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看你救了我,我总得在你面前表现一下来证明你救的物有所值吧。”她摊摊手,“毕竟我也不好意思直接说给你多少钱来报答你吧。”

“而且你也知道深渊的排异性,在这种深度有魔法还是很费力哒。”

“当然,实话实话,我还是的确真的想帮他。”梦洁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这大概就是人性的复杂吧?”

“人性?”

陌生而熟悉的概念。

弋白第一次感受到对某个事物的渴望。

“人性是什么?”他立即发问,连带着攀爬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梦洁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她终于忍无可忍,只能撇撇嘴说:

“我也不知道啊,我又不是哲学家。”

“你的意思是哲学家知道这个东西?”

“昂,也许吧。”

“那哪里能找到哲学家?”

“图书馆,或者某些偏僻的小屋子里。”梦洁打了个大大哈欠。

“弋白先生,打住,我有点困了。”

预知到即将到来的连珠炮弹式的发问,梦洁连忙申请中场休息。

“其实你直接付钱也可以。”

半晌,直到地面缩小成一个光点时,在黑暗中的弋白缓缓开口道。

在他背上,一抹羞红飞快地爬上的少女的脸庞,实际上她现在早已身无分文。

于是她继续装睡,呼噜声响彻裂隙。

睡得真响。

弋白很好奇为什么梦洁的睡眠如此响亮。

实际上他不怎么在意报偿或钱这些东西,对方知不知道也无所谓。

【人应以善德为本】

弋白是认可这句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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