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不要再说了,这是县委县政府做的决议,不是你们说不执行就不执行的。你们有这时间,还不如多去做做动员工作,跟我搁这扯什么皮,都给你们说了,树苗的钱县上担保先赊着,赚了钱再还。你们说说,你们到哪里去找这么好的事情。我相信你们能做好这各项工作的。”张县长换了一种温和的语气说道。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便向县长辞行,之后便是一同骑车回去,一路上,两人一句话没说,临分别的时候也是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
陆农星在家里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该让谁去县上学习,蹲在门口抽烟呢,就看到陆老大拄着拐杖溜达,赶紧上前招呼:“大伯大伯,来我屋坐会吧。”
“哦,行啊。”
陆农星赶紧拿出两个凳子放在门口,扶大伯坐下。
“大伯啊,镇上让每个村派一个人去县上学习什么果树套种技术,你说我们村该选谁去呢?”陆农星等大伯坐下,就赶紧问。
“我又不懂这个,你问我也是白问。”陆老大闭着眼睛,兴许是走累了。
“不用懂这个技术,是选一个合适的人去学,你觉得谁最适合去学?”
陆老大想了一会,睁开眼睛看着陆农星说道:“让孝平去吧,他识字也多,看的种植方面的书也多,咱们村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
“行,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现在就去找他。”陆农星也不管大伯了,就朝着陆孝平家走去。
陆老七和陆孝平两口子刚种完玉米回来,正准备洗手吃饭呢,就看到陆农星走了进来。
“哎哟,队长来了,赶紧坐赶紧坐,刚好赶上吃饭。”陆老七笑着递给陆农星一个凳子。
“七爸,我就不吃了,我来是想跟孝平商量一下。镇上通知每个村子派一个人都到县上去学习一个果树的套装技术,我和大伯商量了一下,打算让孝平去,你们看行不行?”陆农星屁股都没挨着凳子呢,就把来的目的说了出来。
“为啥让我去,咱们村好几个高中毕业的,让他们去不更好吗?”陆孝平一手一个,抱着儿子问道。
“这是去学习种植技术,不是去学数理化的,要那么高学历没用,你对种植比较了解,再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了。”
“我是觉得咱们这里不适合种果树,那么好的地不种庄稼,多浪费多可惜。”陆老七发表了一下自己的观点。
“这事镇长也向县长反映过了,所以县长才安排大家学习这个果树和庄稼的套种技术,咋样,七爸,让孝平去吧。”陆农星将目标转移到陆老七身上。
“这事我不管,你问孝平。”陆老七拿起一个大白馍递给陆农星,被陆农星给拒绝了。
“咋样,孝平,就当是帮大家去学习一下吧,好多人都想种呢。”陆农星一脸期待的看着陆孝平。
“学会了又咋样,到头来连树苗都买不起,还不是白学。”陆孝平其实是想去的,毕竟在他看来,技多不压身。
“我偷偷告诉你,县长说了,县上做担保先把树苗赊给大家,将来挣了钱再还,这是镇长亲口告诉我们的。”
“那行吧,啥时候。”陆孝平一听这个消息,也是满口答应了下来。
“明天,明天一大早就到镇政府集合,政府安排的公交车送大家到县里学习。伙食费我给你报销了,一天两顿羊肉泡馍,可还行?”陆农星见陆孝平答应了下来,也是一脸的喜悦之色,毕竟自己完成了任务的同时还是特别想种果树的那个人。
一转眼就来到了十月份,大家把玉米收完之后,就将从镇上领回来的一棵棵苹果树苗栽到了地里,毕竟是暂时不要钱的东西,一个比一个积极,生怕自己栽的少了就会赚的少了一样。
陆孝平也是厉声的告诉大家,要严格按照自己告诉大家的行间距,树与树之间的距离去种,但是还是有好多人不听,陆孝平也是多次前去劝告警告,甚至都到了跑去拔树苗的地步,还是不奏效,没办法了,就只能听之任之了。
十一月,该收的都收了,该种的都种了,又是一个冬天农闲的到来,陆孝平依旧是和家里人开始准备做豆腐,虽然说欠的钱已经还清了,但是还是得想办法挣钱,自己现在有两个儿子了,家里的土坯房子已经开始变的腐朽了,眼看着住不了几年了,就想着抓紧时间攒钱盖新房,村子里已经有好几户人家住上了宽敞明亮的红砖楼板房。
正在收拾的时候,陆团圆带着唐月容踏进了陆孝平的家门。“平哥,在不?”陆团圆一进门就开始大声喊道。
“团圆呀,在后院收拾呢。”陆孝平听出来是陆团圆的声音,回应了一句。
“哟,这就是你谈的对象呀?”陆孝平看着和陆团圆手拉手的唐月容问道。
“是的,我们昨天刚回来,准备结婚呢,我爸让我看看你开始做豆腐没,先给你打声招呼。”陆团圆说出了来的目的。
“正好,我们今天就收拾准备做呢,回去告诉十爸,放宽心,保准让他满意。”
“那好,那我们俩先去忙别的了。”陆团圆说完,拉着唐月容就走了。
“你看看人家,这才叫疼人。”刘冬梅的语气里充满了羡慕。
“来来来,让我也拉拉你的手。”陆孝平撂下手里的活,笑着跑到妻子身边,拉起了妻子的手。
“孩子在跟前呢。”刘冬梅猛的抽出自己的手,藏在了自己身后。
陆孝平脸上的笑意没有了,他回顾着刚才摸到妻子手的感觉,手背粗糙,掌心布满老茧。他沉默着,这个跟着自己吃苦受累的从没有一句怨言的女人,这个给自己生孩子差点丢了命的女人,这个在家勤勤恳恳照顾一家老小一天都没有停歇过的女人,却是自己最忽略和最没有用心去呵护的女人。自己一直以来想当然的享受着这个女人带来的一切,却从没有对眼前的这个女人说过一句谢谢。
陆孝平从妻子身后,强行拉过手来攥到手心里,用充满歉意的语气向妻子说道:“对不起,谢谢你。”
刘冬梅也感受到了丈夫的温柔,两句简单的话已经包含了丈夫所有的心意,也是用两句最简单的话回应了丈夫的柔情:“我知道,陪着你。”
两人就这样手拉着手坐了好久,两个儿子就在身边嬉笑打闹着,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金黄色的太阳斜照到两人的身上,温暖宁静,两人的心里也是温暖和宁静。
几天后,陆团圆结婚了,这几年随着大家生活的越来越好,结婚场面也是越来越大,就连结婚的标配也增加了一个大件洗衣机。陆团圆的婚礼由于娘家太远,也是没有一个人来,但丝毫不能影响大家的热情,整整一天都是锣鼓鞭炮,没有停过。
婚礼结束后第二天早上,陆老十两口子六点多就起床了,九点多走出房间才发现,家里冷冷清清的,儿子儿媳丝毫没有起床的意思。陆老十的妻子本以为儿子结了婚了,自己就能过的轻松一点了,家务活就能少干一点了,可谁知自己两口子起床都两三个小时了,还不见儿子儿媳起床,气的就要到门口去喊两人起床,被陆老十给拦住了。老十看着一边是妻子一边是儿子,谁也惹不起,自己去烧水去了。
快十点了,陆老十两口子把饭做好了,陆团圆两口子才慢吞吞的从房间里出来,看到陆老十已经把饭菜端上桌了,也是丝毫没有在意,各干各的开始洗脸喝水。
陆老十两口子木然的坐在饭桌前,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想要发火却只能强忍着。妻子咬着牙对老十说:“起来晚就算了,不做饭也罢了,连声招呼都没有,这算什么事呀?”
陆老十按着妻子的腿劝道:“算了算了,第一天还没习惯呢,之后就好了。”
陆团圆洗漱完毕,拉着唐月容坐下就开始吃,一边给唐月容夹菜一边对父母说道:“怎么全是昨天的剩菜呀,有没有好的?”
唐月容已经听到了婆婆的唠叨,但是还是想坐下来一家人吃顿饭,但是一看桌子上全是昨天的剩菜,也是忍不住了:“我不饿,你们吃吧,我回房间去了。”说完不顾所有人的目光,径直回房间去了。
陆老十妻子子顿时一股子火就窜了上来,指着儿子的鼻子就开始骂道:“你看看你娶回来个什么东西,结婚第一天起床快十点了,见了我和你爸不说倒杯茶,连声招呼都不打。我和你爸不同意你和她结婚,你就用死来逼我们两,好了,你现在看看,她眼里还有没有我们两个,她有没有把我们两当人。”
陆团圆听到父母说的话,也是觉得唐月容做的有点过分了,但是毕竟是累了一天了,还是帮着妻子劝父母:“爸妈,你们也别生气了,昨天起个大早累了一天,今天就让她多休息一会,过几天就好了,过几天就好了。”
陆老十两口子看到儿子还在帮唐月容说话,正要发作,却看到唐月容已经穿戴整齐,背上挎包走出房门,看着陆老十两口子说道:“我嫁的是你们的儿子,不是你们,如果你们还想用你们上一代人对待儿媳妇的方式对待我,不好意思,我现在就和你儿子去离婚。”说完,从包里掏出刚办理没几天的结婚证,对着陆团圆晃了晃:“走吧,咱们去把婚离了呗。”
陆团圆一下子就从凳子上窜了起来,抓住唐月容的手说道:“刚结婚就离婚,人家会笑话的。”
“你妈骂我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你咋不说话?”唐月容甩开陆团圆的手问道。
“我......”陆团圆半天说不出话来。
陆老十看着眼前一发不可收拾的场面,一边耐心的劝着唐月容:“闺女,咱们好商好量的啊,千万不敢动不动就离婚呀。”然后转过身对儿子说:“你带月容去外面转转去。”
陆团圆听完,拽着唐月容的胳膊就朝外走,背后传来噼里啪啦的摔东西的声音也不管。两人漫无目的的在引黄渠边上走着,唐月容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不是跟我说你家里人很好相处吗,这就叫好相处了?”
陆团圆也是一脸尴尬的回道:“之前我妈也不是这个样子呀,我大哥大嫂结婚的时候还好好的呀。”
“怎么,你的意思我的到来让你妈受委屈了?”
“没有没有,我没这个意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那是因为你大哥大嫂搬出去了,你父母要跟我们生活在一个屋子里,想让我伺候他们,我告诉你陆团圆,我在我家受够了苦,嫁到你家是想过属于自己的日子,不是来伺候人的。”
“没有要你伺候谁,过两天就好了,过两天就好了。”陆团圆此时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只能劝一个是一个了。
“我跟你把话说清楚,今天是你妈先骂我在先,要是再有下次,跟你这个婚,我离定了。”唐月容说完,继续向前走去。
“你现在去哪里呀?”
“找吃饭的地方去,我还没吃饭呢。”
之后陆团圆就带着妻子走到了临近的集市上一边逛一边吃东西,两人在一起过了一个非常愉快的一天。
而陆老十和妻子则是在家里大吵了一架,甚至引来了好多人的围观,大家都是耐心的劝说着两位,最后两人也是觉得脸上有点搁不住了,只能是默默的收拾起了房子,这件事情就算是过了。
当天晚上陆团圆两口子逛到天黑才回家,是陆老十开的门,两人也是跟父亲打完招呼就回房间去了,没有理会母亲,这又让矛盾加深了一点。
第二天一大早,陆老十两口子早早的起床,做好了饭等待儿子两口子起床,等到八九点了还是没起。陆老十一看情形不对,赶紧劝妻子草草吃完饭以后,就拽着妻子下地锄地看新种的苹果树了。陆团圆两口子又是睡到十点才起床,之后便看到用碟子盖着的饭菜,打开一看是被吃过了,唐月荣就来气了:“怎么又是剩菜,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陆团圆赶紧劝道:“爸妈他们要吃完饭下地去,咱们就凑合对付一口吧,下午了,下午了再好好的吃一顿。”
唐月容很不情愿的坐下来,拿起一个冷馍就着冷菜吃了起来,没吃几口就说饱了,陆团圆一看就知道妻子没说实话,便笑着对她说:“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把馍炸一下,炸的馍可香了。”
陆团圆来到厨房,在锅里倒了一大碗油,用刀把馍切成一厘米厚的片片,待油热之后放进去炸了一遍,之后给馍片上撒上盐,端到了妻子面前:“你闻闻,香不香?”
“嗯,太香了。”唐月容迫不及待的从盘子里拿出一个来,烫的左右手来回倒着,还是忍不住咬了一口,香气肆意的感觉一下子就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不到一会,两人就吃掉了十几片。
“终于吃饱了,怎么样,下午去哪里逛?”唐月容看着还在吃的丈夫问道。
“今天下午,要不我带你去地里看看玉米苗和苹果苗吧。”陆团圆实在是想不出来到哪里去逛了。
“切,那玩意我从小看到大,有啥好看的。”唐月容白了丈夫一眼。
“那你说去哪,我们这附近都转遍了?”
“咱们去买个录音机吧,电视动不动就没信号了,我们买个录音机晚上一起听歌,怎么样?”唐月容拽着丈夫的胳膊开始撒娇。
“录音机好贵的,比电视还贵,我们买它干啥。”陆团圆不是舍不得买,而是实在是没有钱了,只能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你是不是舍不得钱?”唐月容停下撒娇的表情,面无表情的问道。
“不是舍不得钱,实在是没有了,你也知道,我把我所有积蓄都给你家了,结婚所有花费都是老两口的,我也好长时间没有去上工了,所以真的是没钱买那么贵的东西了。”陆团圆也是一脸无辜的说道。
“好吧,你没有,我有,哈哈哈,我攒的还有呢,走吧,从今天开始,姐罩着你。”唐月容学着电影里的大姐大一样,搂着陆团圆的脖子说道。
就这样两人来到附近的县上,花了好几百块买到一台双卡收录机,还买了好多的磁带。
陆老十两口子下午回到家一看,吃完饭也不收拾碗筷,锅里还有一大碗油,正要发作时才发现人还没回来,只能强行忍下去了。到了晚上小两口回来的时候,也是没多说一句话。被一位回事相安无事的一个夜晚,谁知小两口回来之后,就开始开着录音机不停的放歌,声音是越放越大后来又跟着一起唱。
这一晚上,陆老十两口子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妻子很多次都想起身去阻止儿子儿媳俩的鬼哭狼嚎一般的歌声,但是都被陆老十给拦下来了。第二天早上一大早,陆老十刚一开门,就被左邻右舍的人投诉,说是晚上能不能管管你儿子,大晚上的两口子不睡觉,鬼哭狼嚎的吵的大家一晚上都没睡觉,陆老十也没办法,只能是一个劲的道歉。
如此半个月之后,陆老十两口子实在受不了和儿子儿媳了。这一天早上,老两口做好饭,也不吃也不下地,就等着儿子两口子起来。
等到儿子儿媳收拾妥当,坐下吃饭的时候。母亲开口了:“团圆,月容啊,我们两口子年纪大了,经不起这么折腾了,左邻右舍的天天找我们俩,让我们管管你们,你们晚上能不能别再在唱那什么甜蜜蜜了吗?”
“管他们干啥,我在自己家里想咋就咋,关他们什么事。”陆团圆一边吃饭一边毫不在意的说道。
老两口互看一眼,知道已经没有办法了,母亲开口说道:“那这样,我和你爸商量好了,咱们就先分开,我们和你妹妹住后院走后门,你们俩口子住前院走前门,咱们在中间扎堵墙,这样我们也就打扰不到你们了。”
陆团圆知道母亲说的是反话,刚想回答不分家的时候,妻子唐月容将一大块馍塞到他嘴里,堵得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此时唐月容面带微笑对老两口说道:“爸妈,那就麻烦你们找人赶紧扎墙吧,扎好之后就眼不见心不烦了。”说完,丢下正在吃饭的筷子和馍,起身回房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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