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趴下!”
急促的声音从漆黑的前方传来,伴随而来的整个地面都在剧烈的颤动,头顶看不见的地方石头下坠带着撕开空气的声音。
惨呼声此起彼伏,血腥味和着烟尘像刀子一样捅进鼻子里肺里,张平安蜷缩在地上,背上已经被大大小小的石块砸出来深浅不一的血洞,在听到示警的一刹那,死亡便以近在眼前。
不仅是上方如雨点般坠下的落石,一道裂缝如同狰狞巨口,猛然张开,只听到一声短促的尖叫,身边的工友便被吞噬,感受不到半点温度,充满绝望和惊恐的哭喊声充斥了整个逼仄的空间。
用来照明的蜡烛早就被坍塌掀起的烟尘吞没,看不到方向的黑暗让人产生了浓重的不安,张平安选择趴在地上,心中不断地劝着自己
“不要动、不要听”,虽然根本看不到任何事物,还是强迫自己紧闭双眼,不去注意周围的惨叫声。
这是一场矿难,有人趴下,自然有人不顾一切得想要站起来,想要往矿洞口方向冲,可是这种震动还没消停,乱石横飞的时候,人又失去了最为依赖的视觉,如无头苍蝇一般的乱闯乱撞,无异于自寻死路。
瞬时间,石头砸破脑袋的声音、骨折的声音、撞墙的声音,失去平衡跌落的声音,痛呼和惨叫从四面八方传来,显得如此无力,让所有人的心都不可避免的滑向绝望的深渊,张平安终是没有忍住,他已经害怕得泪流满面,浑身都在颤抖。
终于在一声巨大的撞击声音之后,一切都慢慢安静了。
坍塌似乎停止了,张平安不敢相信的维持着蜷缩的姿势,直到确定再也听不到石头落地的声音,才从落满全身的灰尘中抬起头来,没有一丝光亮,还是什么都看不到。他哆嗦的从身下摸出火折子点燃。
这点微光根本照不出多远的距离,再加上扑簌簌往下掉落的灰尘,张平安除了看到自己因为挖矿早就被砸得千疮百孔的双手,根本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怎么活着出去?
任何人在这种状况下都会首先思考这个问题,离开这个地方,也是所有人都会做的第一选择。
已经塌方了一次,谁也说不准会塌第二次,想到可能还要在这里待很久,张平安立马把火光放低,搜寻起附近可以利用的东西来。
一把矿镐,是他艰难搜寻之后找到的唯一的工具。矿井垮塌了之后,张平安根本分不清哪边是洞口的方向,他也没有在矿难求生的经验,只能按照本能选了一个可能正确的方向,朝黑暗深处走去,甚至连火光都不敢多用。
用矿镐挖开堵在前面的碎石,在一阵稀里哗啦的石头滑落的声音后,张平安又一次吹亮了火折,幸运的是前方是一个巨大的矿洞,足以让他挺直身体的程度。
不幸的是这是一个矿坑,这也就意味着他虽然离开了塌方的地方,幸运的逃过一劫,却没有选对洞口的方向,看这矿坑的规模和新鲜的断面,这处矿坑应该新挖不久,竟然是最糟糕的情况,这里是离矿洞口最远的作业面
张平安也早已精疲力竭,为了挖通这石堆,火折子也快烧完了。
此时此刻他心中已经一片绝望,颓然的靠倒在墙壁上,自暴自弃般把火折子扔在地上,对逃出这个矿洞再提不起一点信心,他不由得想起若是自己死在这矿里,是否有人也会为他伤心难过。
张平安打小六亲缘浅,母亲因生他难产去世,父亲不久就娶了后娘,后娘一直看他不顺眼,刚开始那三年,后娘的孩子没出生,他虽然没少挨打挨骂至少不用饿肚子。
自从他爹有了新的儿子,他那后娘就变本加厉的动辄打骂,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刚开始那几年祖父母看不过去还能管上一管,六岁那年祖父母相继病逝后,张平安就再也没吃过一顿饱饭,就这样在那个家里又做了六年牛马,他终于下定决心离开村子。
却没想到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他先是被偷了扛树攒下的几十文钱,因为一次好心,他顶替别人被黑心的人牙子骗到这矿山,一干就是两年。
或许自己这样子的人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张平安心中已有放弃的念头,他静静地靠在墙边,有个声音在对他说,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就这么死了,下辈子投个好胎吧,他眼中的光和那越来越黯淡的的火折子一起,渐渐变小,似乎很快就要熄灭……
一股强烈的不甘突然从他的心底涌起,凭什么他就没爹疼没娘爱,凭什么他辛辛苦苦攒下的钱要被偷,又凭什么要被埋在这矿洞里面,连死了都不会有人在意,他不甘心,他当初为什么离开村子?他还要赚大钱,赚好多好多的钱,然后回去狠狠地奚落那个虐待她的女人,他一分钱都不会给他爹,就让他看着,没有他自己一样能活得很好。
张平安眼底又重新燃起熊熊的烈火,他还能动,远没到放弃的时候,既然贼老天刚刚矿崩的时候没有收了他,看不上他这条贱命,怎么能辜负这份厚爱,他抓起旁边的矿镐,朝来时的路摸去。
火折子不会因为他突然暴涨的求生欲,重新点燃,烧尽了就是烧尽了,张平安一手拿矿镐,另一只手摸索着墙壁,如同盲人般向前摸索。
不知道被绊倒了多少次,又过了多少个时辰,张平安发现用矿镐使劲的砸石头能擦出火光,他就依靠着这一点点的微光鼓舞,来到了一处被封死的石碓处。摸索了好久,他确定眼前就是被塌方堵死,肚子此时不合时宜的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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