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归带着林游上到十楼,走进左手第一间教室。

云归关上门,寒风从教室窗户呼啸而入,穿过教室门上破碎的玻璃窗,在走廊中回荡,呼呼风声贯穿内外,仿若鬼蜮。

看着面前教室门上的十三岁小孩儿都能望进来的窗户,她沉默一瞬,打开门,把自己身上的白色披风搭在门框上,又用力把门关上,纤薄的布料正好卡进门缝,把门卡紧。

看着正对面不断被自己身后传来的风吹起的披风,云归转身绕过满地的桌子和人类尸体,拉紧了所有窗帘,并在下方打了三个结,才转身看向已经扶起一张桌子坐下的林游,无奈道:“环境简陋,但现在也没有更好的条件了,你就在这儿把衣服都脱了吧,内裤也不要剩下。”

“好。”林游应下,撑起身体,把衣服全脱了放在桌子上。

云归目光仔细看过林游身上的花纹分布,飞快记下一切,就走上前看向林游的双眼,要求道:“看着我的眼睛,完全放松自己,放开你神游时用来观察感知世界的主体意识和你吸收镰刀甲虫王虫晶时的生命力触肢。”

听到她看上去很熟悉这两种东西,林游没有立刻照办,而是问道:“这两种东西你通常称之为什么?”

“肉体运行中枢和肉体能量核心突触,按照地星人的理解,前者可以理解为大脑、意识、心灵或者灵魂,后者可以叫精神力,你可以选个自己喜欢的。”

林游当即敲定:“就叫心灵和精神力吧,前两个名字太长了,我也不知道这么命名的原因,感觉有点儿拗口。”

云归点头道:“可以,现在请放开你的心灵和精神力,我要探查一下你的身体内部变化。”

林游立刻将这两者单独分出来,看向云归,问道:“已经放开了,你要怎么做?”

云归只是看着他的眼睛,道:“你什么都不要想,我会自己看。”

云归的声音冷漠得像是电子音,林游突然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变远了,她本人的意志被某种更深远的力量裹挟,两人此刻近在咫尺,他却觉得他们相隔万里。

林游心里正觉得别扭,一支烛火就出现在了他的灵魂之海上,接着,他的意识和精神完全沉入灵魂之海,这次不是拥有灵魂之海的视角,而是真的感知到了灵魂之海的内部结构。

血液、骨骼、肉体、感知、欲望、意识、精神力,这些都是构成这片黑色大湖的物质,但是他能感觉到,真正重要的东西在更深处。

他想试着自己游下去,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

心里正丧气,他就看到黑湖底部出现了一点烛光,他看向黑湖上方,就见那支烛火此时已经化作燎原烈火,火焰烧过黑湖,构成浅层湖水的一切就在火焰中重组,甚至包括他自己的精神和意识。

浅层的湖水化作金黄和蓝绿,林游能感觉到,自己此刻能支配这片湖水的一切,同时,他也感觉到了自己之前感知的虫晶是什么。

那种结构只是近似于虫晶,但能把镰刀甲虫黑光中所蕴含的能量转化为他的身体力量,这种力量在给这片湖水造成负担。

既然已经找到了症结,他现在应该做的就是抹消这个结构,但他毕竟对这些东西毫不了解,犹豫一瞬,就决定把它交给专业人士处理。

这时,火焰还在接着向下烧,把一切重组,林游试探着伸出意识,就发现下方的湖水不再排斥他,而是任他通行,同时,他每向下一点,他能掌控的就越多,心灵和精神力量也越强。

很快追上烈火,他就发现自己已经到达了底部,可他还是看不到底部有什么东西。

本能地看向烈火,他就看到了一片雷池。

他愣住了,他能分得出,这片雷池不是火焰化成,而是湖底本就有的。

继续向下,直到和烈火保持着半线之隔他才停下,通过烈火向湖底看去,就看到一片辽阔的雷池,但雷池在这一维度的存在是弯曲且分散的。

雷池之中有无数更小的湖泊,这些湖泊和上方的黑湖连接,本质同样是灵魂之海,不过不是林游的灵魂之海,而是被他杀死的镰刀甲虫的。

此时这些湖泊上笼罩着冷灰色的光,湖泊中层层涟漪荡起,林游能感觉到,一旦冷光消失,这些涟漪就会扩散,就会吸引来更多的镰刀甲虫。

“这是什么?”林游现在脑子发懵,看到这片雷池后,一些本能的东西就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这些东西是抽象的逻辑,无法被凡人的语言描述,但遵循这些逻辑,他明白了,这片雷池和他的关系是本为一体,而不是现在这样积压在黑湖底部。

下一瞬,烈火就消失了,留下林游面对一片虚无的湖底,这里什么都没有,他的感知甚至没有任何落点,仿佛这里就是世界的尽头。

想尽办法反复感知后,确定无论是精神还是心灵都不能感知到那片雷池,他才丧气的回到现实。

视野转回教室,入目的就是坐在椅子上,拿着一支蜡烛刻完花纹、正在点火的云归。

见她不准备做任何解释,林游也不做无用功,直接问起当下最要紧的事——

“你准备怎么处理那些金色镰刀甲虫?还有我体内不断转化力量的虫晶你准备怎么解决?”

那上千个湖泊里的镰刀甲虫在雷池的转化下,已经全部变成了金色,虽然只观察了很短的时间,但作为雷池的主人,林游可以确定,那些金色的镰刀甲虫比红色的镰刀甲虫王强五倍以上。

“镰刀甲虫皇们的灵质结构我会调整,不让它们继续呼唤子民到来;

虫晶我会挑一个镰刀甲虫皇融合,做成成长类魔纹,之后你也不要再随便拦截虫子的灵魂了,你不会转化灵质,吸收太多灵魂能给你带来的好处并不多。”

一边说着,云归一边盯着没有点燃的蜡烛,眼中橙黄烛火不断勾勒繁复的光纹,稍有不满就推倒重来。

一直被寒风鼓荡的窗帘悄然停止舞动,湿润的水汽随缕缕寒风吹进教室。

林游搓了搓胳膊,不知为什么,他突然变得有点儿怕冷。

“把挡住教室门窗户的披风拿下来裹上,两百多人的绝望情绪会降低你的耐寒能力,别感冒了。”

说这些的时候,云归头也不回,声音冷淡飘忽,像是微微分神。

林游没有回谢,直接走到门前开门,把披风裹在身上,他身上的虫血已经干涸,白色的披风竟然没有沾上血迹。

二十分钟后,教室里突然亮起一盏烛火,林游看过去,就见云归站了起来,向他走来,他立刻站定不动。

云归把蜡烛递给林游,道:“握住蜡烛,看着我的眼睛,放开心灵和精神,剩下的我来。”

林游接过蜡烛,接着直接看向云归的眼睛,那是比蓝钻稍深的蓝色,扩散的虹膜仿佛晶格拼接,橙黄色的烛火充斥其中,仿佛和眼睛融为一体,但底色永远是胜过寒霜的蓝。

他的精神转瞬被云归侵蚀,接着,他就没有了任何知觉,无论是对时间的、还是对空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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