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际的荒野。

荒野上极其空旷,没有任何生命存在的迹象,仅有一道绵长的栅栏将之分为两半,上面贴着告示,警示路过的人类:越过栅栏,便是生命禁区。在那禁区之中,事实与概念、与虚无的边界极其模糊,一般人出入这里,稍不慎就会以各种诡异的方式消散于世,可能是莫名的衰老,可能是躯体的分裂,可能是无由的燃烧,还可能是纯粹的消失。

然而此刻,一辆黑色的越野车正穿过栅栏,向着禁区内前进。不过这不令人意外,因为车身上的“CBIR”字样已经表明了车辆的来处:联邦中央调查研究局,直属于联邦中央,负责各类事件的调查研究工作,而「熵增」及其次生灾害便是其重点研究的对象之一。

车辆平稳地行驶着,在这荒原上,如同一只黑色的甲壳虫。不久,它便在某处停下。

车门骤然打开,一个青年人从驾驶位中走出,将黑色的作战服整理了一下,把背包利索地甩到身后背上,提起一支左轮步枪。他约莫二十多岁,身材挺拔,但面庞却被面罩遮住,只有灰黑色的右眼隐藏在灰黑色的发梢下,闪烁着锐利的光芒;然而,他的左眼却是一只机械义眼,金属的光泽隐隐带着一抹红色。他顺手关上车门锁上,向前方走去。

前方,等待着他的可并非好事。他远远地看见了,那一抹若隐若现的黑色正在扩大,疯狂吞噬着周围的一切,让其变为虚空。他感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不禁闭上眼。

近了,越来越近,随着虚空的逐渐扩大,他身边的一切都开始破碎、瓦解、消散,温度也愈加升高。但他依然闭着眼,感受着周围的一切事物,无论有无具体的形态,无论是物质还是能量,在进入那一抹黑色的一刻,都蒸发、消失,如同从未存在,只有炙热的空气,还表明着这里有过能量的波动。

近了,更近了!眼看着它离他只有八米远了。

他忽然动了,迅速举起左轮上膛,催动起「权柄」。霎时间,恐怖而浓烈的的异能爆发开来,连空气都为之疯狂;又只是一瞬间,那股异能便被压制住,汇聚到左轮步枪上。顿时,本来平平无奇的步枪,逸散出炽烈的波动,似乎它自己也要泯灭为虚空。

他终于睁开眼,举枪,瞄准,连扣六下扳机,左轮枪身微微颤抖,喷射出六枚子弹。奇异的是,这六次击发的声音与普通枪械的击发大不相同,是低沉的嗡鸣;六发子弹破空而去,也留下这样的嗡鸣,然后便没入虚空。

子弹就如其他事物一般,消失在了虚空中。但很快,剧烈的异能就自那虚空中爆发,掀动周围,青年不得不后退了两步。异能搅动着,撕扯着,慢慢地,便平息下去。而以往一往无前的虚空,被这力量扰动之后,竟也缓缓停步,不再扩张,由曾经的桀骜瞬间变得乖巧。

他松了口气。“报告,这里是0526号,昨日下发的紧急事件处理任务已完成,目前「熵增」区域扩散速率已显著降低,影像资料稍后上传。”他从腰间取出终端,说。

“干得不错,安德烈。不过现在有个紧急任务要委派给你,请查看你的终端。”

安德烈低头看去,终端的屏幕上闪现出一段文字:

联邦中央调查局「熵增」应急管制及调查研究司第12701号任务

任务类型:应急灾害处理

任务危险度:普通任务紧急度:绿

任务内容:处理「熵增」次生灾害「时空错乱」

任务地点:克利诺州东部,达维尔镇附近

执行者:安德烈·W·阿玛莱拉、艾米莉娅·S·安瑟罗珀斯、索菲娅·L·安瑟罗珀斯

任务通知完毕。

联邦762年5月14日

“时空错乱?”

“对。”

“那为什么会需要我?正常情况下,「时空错乱」只需要一位「时」异能者和一位「空」异能者即可,而不需要「熵」异能者吧。”

“但这次不是正常情况。安瑟罗珀斯家的两位姑娘其实才是这个任务原本的执行者,但这次的灾害失控远超预期,所以上面就决定让你去帮一下忙。”

安德烈转身上车,把终端与车载系统连接,启动了发动机。“那为什么任务危险度和任务紧急度没有做任何更改?”

“忘了呗。灾害的失控很突然,负责任务系统的人可能发现所有调查研究员中,就你的任务即将结束,能力又足够,于是匆忙把你加进执行者名单就下发任务了。”

“但我离目标地点挺远,我可能还有五分钟才上应急公路,顺利的话还要两小时四十分钟才能抵达目的地。那个管任务系统的人看来规划能力有些缺陷。”

“别这么说,事态紧急,你快赶路才是正经。”

“......目前那边情况如何?”

“不太好。安瑟罗珀斯她们只能勉强维持一小块时空稳定的区域给难民暂留,可能还能再加上抑制灾害区边界的扩张。但受灾面积太大,她们的力量已经不足以将整块区域的时空修复。”

“收到。那我先专心赶路了。”

“好的。”

安德烈挂断通讯,看向前方,应急公路的入口已依稀可见。”艾米莉娅......索菲娅......真是熟悉的名字。“他加大油门,向远方奔去。

......

三个小时并不算太长,但也绝不算短。随着引擎的轰鸣,带有“CBIR”字样的车辆驶下应急公路,并在二十分钟之后穿越警戒线,进入封锁区域。

区域内十分危险,车辆有几次都险些卷入时空破片之中。时空破片内也不时飞出来一些东西,大多已经支离破碎。它们在这无序的时空中穿行,让路过者无从穿越。所幸,安德烈驾驶的车辆有惊无险地穿过了这片区域。随着车辆渐渐接近目的坐标,周围的一切也渐渐恢复正常,不再有割裂的空间,也不再有混乱的时间。安德烈开始减速,准备停泊车辆。

一声刺耳的刹车,车辆停在了一个村庄之中。安德烈整理了一下衣着,把枪和包背着,下车锁门,环顾着四周。

可能是异能的缘故,村庄内没有太多时空错乱的迹象,只有木板的裂痕忽然破碎,或是钟表的指针间或反转,才能显现出这里遭受过「熵增」侵蚀的迹象。

“您好,请问您是......?“一个犹豫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

安德烈转过身,打量着面前的人。“说出你的来意。”

“啊,没什么,先生......”那人胆怯地道,忽然又转身离开了。

安德烈内心疑惑,但很快又将其压在心底,依照终端上显示的坐标,找到了临时应急处——一间不算很大的木屋。他走到门前,敲了敲门,过了片刻,里面传出一个清脆的女声。

“请问是谁?如果没有急事请勿打扰,我们暂时不能离开这里。“

“我。”安德烈淡淡地答道。

“诶?”

门骤然打开,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少女探出头来。她金色的头发扎成双马尾铺展在脑后,碧绿色的双瞳映射着惊喜,不过没能压住她眼底的倦意。和安德烈一样,她也穿着CBIR的黑色作战服,只不过是女款。

“安德烈!你终于来了,先进来吧,很高兴又见面了。”

“我也一样,艾米莉娅。”安德烈回答,进入屋中。

走进屋里,首先映入安德烈眼帘的是一台电饭煲大小的装置,金银双色的光芒在其中碰撞、交错、涌动。不过除此之外,就只有两个沙发和一个茶几。安德烈还注意到这里有不止一个房间,可能是专门为到访此地的工作人员准备的。

而此刻,还有一个少女正端坐在沙发上,紧闭双眼。她跟艾米莉娅一样年纪,都是大学生的模样,银色的短发因为异能微微飘动。忽然,她像是感受到了安德烈的到来,便睁开紫色的双眸,朝安德烈微微笑笑,便又闭上眼。“妹妹她暂时要用两倍的异能维持灾害区的边界,因此不能跟你打招呼,谅解一下。我们长话短说,不然她支撑不住。”

“没关系。”安德烈走到沙发另一侧,放下包。“艾米莉娅,现在请告诉我,我需要做什么。”

“嗯......我这样说吧,现在灾害突然加剧,我们的异能强度不足以将其解决,只能维持现状,所以现在需要你来维持边界,我们去修复时空。”

“可以。”安德烈转身,看向那台机器。“需要我带着它一起行动吗?”

“如果你能,那最好。”

“我应该能做到,我试试。”话音刚落,强劲的异能便从安德烈身上散发,然后收束,注入了机器之中。机器中的金银双色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灰黑。“完成。目前没有异常。”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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