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裁边说道:“自打我九岁起,就失去了双亲,十一岁,相依为命的祖母也离我而去,我打过杂工,做过苦力,干着最脏最累的活,却整天只能在温饱线上挣扎,吃了上顿没下顿,有了早饭没晚饭,十五岁那年,我在一户大户人家打短工,不料那主人家不想结我工钱,反倒费尽心思冤枉我偷东西,最后把我打得半死不活,扔到了街边的某个草丛里”
说到这里,农夫拿起那块已经初具雏形的木头,放在凑到眼前瞄了一眼,再放回地上,继续说道:“幸亏我师傅当时正准备上一户姓钱的大户人家修车去,路过此地,在草丛里发现了我,最后看我可怜,才收留了我,将我带在身边传授我技艺,我这腿,也是因为那时的伤落下的残疾”
说罢,农夫哀怨的叹了口气,这些话不知是说给几人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树下的人和车上的人只是静静的听着农夫述说着他的遭遇,心中不禁为他感到同情。
但农夫并未停下手里的动作,拿酒那一小壶酒润了润嗓子后,继续说道:“我记得有一次也是这样,有一支迎亲的队伍,车子经过一处山谷时,坏在了半道上,于是我和我师傅便在家丁的带领下,来到了车队所在的地方,开始修车之前,那接亲的管家笑头笑脸的说要给我们一大笔钱,那时我们师徒俩别提有多高兴了。当我们把车子修好了以后,就开始幻想着以后能过上好日子了,可还没等我们见到钱,就突然被人从背后一棒子打晕”
“当我醒来以后,发现师傅还昏迷在我身边,我急忙将他摇醒,如今这世道,请人干活不给钱的我们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亏吃了也就吃了,可当我们两人准备回家时,却发现我们不知身处何处”
“我们二人在山里被困了两天,翻过一座又一座大山,始终找不到出路,一路上全然没有发现半点食物,只能靠着一点山泉水,强忍着辘辘饥肠在山里徘徊。可天无绝人之路,在我们濒临垂死之际,遇到了一名上山砍柴的人,最后是他把我们带出来,我们师徒才得以逃出生天”
“可惜师傅命不好,一回家就染上了恶疾,卧病不起,期间我请了许多大夫来医治,但病情始终没有一丝好转,最后就这样过了俩月,他终于还是撒手人寰了。临终时,他托我照顾好他那年仅十五岁的女儿,他说那是他们家唯一的血脉了”
“又过了几年,姑娘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那会儿刚好有一户人家上门说亲,那户人家我知道,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一日三餐的温饱还是没有问题的,并且邻里街坊都说他们家一直老实本分,所以我就替姑娘应下了这门亲事”
“待到出嫁那天,那天......”说到这里,农夫竟不自觉的开始哽咽起来。
见状,几人不用想也知道,接下去肯定是发生不好的事情了。
可书颜哪里懂得这些,她正听得起劲,一听外边安静下来,当即将头颅探出车窗,问道:“出嫁那天怎么了?”
经书颜这么一问,农夫擦去眼角的泪水,又喝了一大口酒,这才悠悠的说道:“姑娘出嫁那天,是姑爷亲自上门接亲的,可是在去往婆家的途中,经过恶人岭时,遭到了一群强盗的伏击,最后姑爷和接亲的队伍全部命丧歹徒之手,而姑娘也被强盗掳了回去,据说被这群人折磨了三天三夜,这才含恨而终,最后他们还将姑娘的尸体丢到了山林子里喂那些畜牲”
“这些事情还是住在我家隔壁的小牧童告诉我的,当时他刚好在那里放牧,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当时我就想拿起刀上恶人岭找他们拼命去,可又想到我本身腿脚不便,年老力衰,怎么会是那群强盗的对手,最后这事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可是我没有替师傅照顾好姑娘,我把他们家唯一的血脉也给弄断了,所以我只能在屋子旁为姑娘立了个坟墓,日日在坟前磕头,如此才能令我稍感宽心”
说完往事以后,农夫也终于将轮子修完了,他晃了晃两条因长时间久坐而发酸的大腿后,手脚利索的起身,迅速将车轮安放上去。
看着那略显落寞的背影,牧轩眼眶一酸,麻绳只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而在马车上,多愁善感的书颜早已哭得泪眼婆裟,她很后悔自己为什么管不住好奇心,又一次揭起人家的伤疤。
看着眼前焕然一新的车轮,农夫满意的拍了拍手,笑道:“谢谢你们能听我这把老骨头唠叨,还请我喝酒,这次就不收你们钱了”
“大叔,酒请你喝,钱你也务必要收下”牧轩走到农夫身旁,拉过他那布满皱纹的大掌,将一袋沉甸甸的仙晶塞进了他手里。
农夫掂了一下手里的那袋仙晶,当即神色一愣,而后抬头看着牧轩,指着掌心的袋子说道:“这也太多了,我不能收”
“大叔,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你不要再推脱,我刚好还想问问,恶人岭在什么地方呢?”牧轩伸手将农夫那只掌心放着仙晶的手掌合上,又轻轻拍了几下,问道。
于是农夫也没多想,收起仙晶后,指着远处最高的一座山峰道:“那里就是恶人岭”,指着指着,他突然目露凶狠之色,可随即又被落寞所取代。
牧轩撇了一眼恶人岭,而后吩咐张武将大叔送回家去,还让他切记,回去的路上一定要“慢”一点。
慢到他能够将事情做完!
最后,张武按照牧轩的吩咐,花了比他来时足足多两倍的时间才将大叔送回家门口。
目送张武离开以后,农夫从怀里摸出钥匙,正当他准备打开门锁时,余光忽然撇见了姑娘的坟前好像多了些什么东西。
当他转过头定睛一看,不禁大惊失色,只见坟前正摆着放着一颗鲜血淋漓的头颅。
那头颅的主人他知道,正是恶人岭强盗的大当家,而在头颅的后方,还燃着三炷刚点燃没多久的香。
他转身看着张武消失的方向,一时间内心百感交集,老泪纵横。
当张武回来后,看见马车已经回到了路上,原先垫在车底下的那颗石头也已经被扔到了一旁。
他爬上马车,往车内瞧了一眼,确认三人都在车上后,又拉起缰绳,开始悠悠的赶路。
两天后,这辆颠簸了百万里之遥的马车终于如愿来到了一处名为菩提村的村庄。
马车停在村口,前方必经之路上矗立着两根年代久远,表面爬满厚厚青苔的石柱,柱子上刻着一副对联,联中赫然写到:山高自有路行人,水深自有客渡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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