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了了青山见，纷纷宿雾空。昨晚临睡之际，躺在床上刷手机，朦胧的困意，上下眼皮不停的打着架，仿佛是意志和现实的一场无情争夺战，我随着“战况”慢慢进入状态，却被手机里无意间刷到的一条视频所吸引。清醒之余，我抬手将手机凑近眼前，视频中讲述的，是一位母亲为了给歇靠在沙发上打盹的儿子盖被子，却突然间滑到在地，一时间将儿子惊醒，儿子看到倒地的母亲，哭嚎着窜到母亲跟前，一把抱起摔倒的母亲，然后便是委屈和心疼交杂的泪水，无助与恐惧交错的哀嚎。我看至此处，儿子那双环抱母亲的手，让我突然间想到你那双纤细但又带着福相的手，于是记忆的阀门被迫打开，思念无声无息涌入。

我最后一次牵你，是在病房，那时的你，血色渐渐退去，冰冷和僵硬逐渐蔓延，我试图弯曲你的手指，让你像我握紧你那般握住我，可是你仿佛就是不听我的劝阻，像平时不听家中所有人的劝阻那般倔强，慢慢放开，无力滑落，我知道那是你最无能的回应，但也还是难以接受。情至此处，小时候的事，也随着记忆一起浮现。

那时候我长智齿，后槽牙里横着长的智齿让我不能吃饭，疼的睡不着觉，无可奈何之下，你只好让父亲带着我去拔掉这颗坏牙，也不知道是随了谁，我的免疫力好像要比其他人低许多，别人家的孩子拔颗智齿，一天就能痊愈，可是轮到我这，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

还记得拔完回家的第一天晚上，我的嘴和脸肿的像是塞了两个馒头，疼痛感使我的面部一直扭曲，刚合上眼睛想要稍作歇息，紧接着便被阵痛给激醒，你当时便守在我的床边，黄色的灯光洒在你蓬松而自然弯曲的发间，无能为力，却又止不住心疼，就只能这样陪着我，我一夜未眠，你也一夜未眠。我那时候理解不到这些肆意蔓延的爱意，只觉得你对我的付出再寻常不过，好似是每一位父母都会这般为孩子奉献，后知后觉中才发现，并不是每一个做子女的，都如我这般幸运，无助和痛苦的时候，都有母亲守在身边。

现在，我常常怀念和遗憾，遗憾那些我来不及向你诉说的道别，来不及收藏的温存，以及来不及尽的孝道和之后我所有生活里，所缺失的、你那部分的存在。如果再有一次重来的机会，我希望你不要这般爱我，我希望你的明媚，只为自己而灿烂，至于我，仍然会是你最为骄傲的存在，也会是你最欣慰的存在，但这些骄傲和欣慰，不需要你付出过多，也不需要你牺牲太多，只愿你做一次自己，闲来无事时，听风赏雨、看花见海、梳妆打扮、浪漫而行，没有炒米油盐间的烦躁，没有忙碌劳累后的苍老，恬淡和平静将生活揉成一朵自由自在的云，随着风来的方向，肆意飘散。如果是这样，时间会不会变得更慢一点，你是不是，也会陪我更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