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中午,周围看热闹的也不嫌晒得慌,原本已看得津津有味,待掌柜的一出场,更是兴致大增,期待着上演一出好戏。

这掌柜的头戴网巾,束发于顶,顶髻插着一根细长的玉簪。身着青莲直身道袍,腰系素银花带,脚踏黑色云头履。

李炎心想,一个小小的古玩店掌柜,竟敢戴玉佩银,来历绝不简单。

身后两个身穿粗布红色罩甲的衙役快步走上前,分别从两侧按住大汉的肩膀,将他架住。

大汉不得动弹,右手紧紧抓住他那祖传的瓷碗。

原以为大汉战斗力可以,但见此情形,也不得不老实起来,毕竟好汉不吃眼前亏。

他战战兢兢地说道:“何掌柜,您高抬贵手,小的无意冒犯。这瓷碗实际上是从朋友那捡漏而得,他说是宋代汝窑烧制的,我信以为真。如今瓦剌鞑子年年侵扰,我便决意将这碗卖掉,想着能有个好价钱,可带着一家老小去南方。何掌柜,您大人大量,就放小的一马。”

这何掌柜轻轻抬手,两个衙役便松开了大汉,他走到跟前,拿过瓷碗,说道:“我昨日便告诉你这是只仿品,你偏不信,今天还到这里闹,非要惊动了官府,你才肯罢休。你讲的遭遇,我不知真假,无从求证,但既然你能认错,我便相信于你。适逢战乱,你不容易,我也不易,在场每个人都不容易,得相互理解。”

“是是是,小的知晓了。”说完,大汉便拿着碗悻悻的离开了。

围观的人群也散了去,李炎听到不少称赞佩服这何掌柜的。他站在原地,只见何掌柜从袖子里掏出两串铜钱,给了两个差役一人一串,然后拱手道谢,两个差役拿了铜钱,喜滋滋地回去了。

这时,何掌柜转身看向李炎,目光深邃,似乎要把人看穿。李炎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便不与他对视,将目光移至别处。

何掌柜走到李炎的跟前,试探地问道:“小兄弟,家里做这行的?”

李炎摇摇头:“不是。”

“年纪轻轻,非从此行,竟懂得鉴别汝瓷,想必也不是普通人家。”

李炎心里道,非要家里有汝瓷才能懂吗,北京故宫博物院的汝窑天青釉碗不知看了多少遍了。

但此刻,他只能谦虚道:“掌柜的高看在下了,我只是个边民,逃难至此。”

说着,李炎将头巾摘下,露出短发。这让何掌柜惊讶不已,更加疑惑,又问:“边民?那你如何知晓的汝瓷?”

没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吗?非要一直纠缠这个问题,李炎感到无奈,硬着头皮解释道:“四处流离,道听途说,仅此而已。”

“有意思,有意思。”何掌柜听了,哈哈大笑起来,“细节的事我就不问了,小兄弟,背井离乡,流离失所,走到哪里才是个头啊。不如就在这蔚州落脚,到我这聚宝斋做个差事,如何?”

真是喜从天降,正愁无路可去,便有了这安身之处。但要如何回答呢,既不能表现的过于兴奋,也不能拒绝好意,李炎便小心地问道:“掌柜的,我从未做过这事,能行吗?”

“跟我来。”何掌柜会意,朝李炎挥挥手,走进店里。

李炎没有犹豫,看了一眼门匾“聚宝斋”,跟着走了进去。

厅堂高大敞亮,中间摆放一座书法折叠屏风,两侧对称放置座椅与茶几,椅子后面用碧纱橱隔断。厅堂两边摆放高高的花几,左侧茶几上是一个青松盆景,针叶细长,苍翠欲滴;右侧是一个白瓷鹅颈瓶,插着三株娇粉的芍药花,左高右低。

这个装饰布局显然不是北方风格,而且总觉得怪怪的。李炎心想,这屏风显得有些小气,而且与花几格格不入,倒不如去掉,直接摆放大瓶插花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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