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耳朵小女孩背起了手，以一种弓腰驼背的怪异姿态踱起了方步，在糊上墙的三个受害者脚下走走停停。
“女巫。”她用斜眼去瞟海伦娜，口气随意，一语带过。小女孩又走到里昂面前，仰起脸和他对视，小小的眉头越皱越紧，好像里昂脸上写满了专门针对她的脏话。
“……！”当妈的一声哭叫，把小女孩从里昂身边引走。
“精灵。”小女孩站到了亲妈面前，做出了极其随意的评语，一如对待海伦娜。
这是精灵，这是女巫，这是一头鹿……里昂从小女孩的用词中察觉出一股不把人当人看的味儿。
虽然不太清楚为什么只有他被看了又看，而海伦娜和艾琳都不配如此，但这不是应该优先考虑的问题。
被掏空了肚子的库西爵士躺在不远处的长桌上，死掉的家人围坐在桌边，被摆成了一副准备大快朵颐的造型。考虑到这位用男人声音说话的怪小孩对他的重视，里昂也很有可能被开膛破肚，让海伦娜和艾琳在死翘翘之前吃个痛快。
希望她们好胃口……里昂像被压在一架满载的马车下面，能做的只剩下眨眼与胡思乱想。为了用眼角的余光偷看小女孩和两位女性同伴，都疼得流下了眼泪。
……费斯坦但提勒斯。
嗯？里昂没法动脖子，看不清海伦娜的脸，不知道法师有没有在搞“心有灵犀”那一套。
费斯坦但提勒斯……
啊？这次他觉得是小女孩捣的鬼。
到底是谁在作怪都不重要了，小女孩笑眯眯地朝他走来，手拿一把沾血的餐刀。
“…………！”艾琳急得大喊大叫，汗流浃背的里昂照旧一个字也听不懂。母亲成功叫停了女儿，小女孩双手抱胸眯起眼睛看了母亲一会儿，摊开了手掌，让拿在手里的餐刀飞了起来。里昂看不见艾琳的表情，只知道精灵被吓得闭了嘴。
但里昂瞧得见小女孩的一脸坏笑，和漂浮在半空中的餐刀。
作为连手指都动不了的人，里昂不计后果扯着嗓门大喊，代替艾琳成了被一刀扎进胸口的受害者。
出发时为了行动方便，里昂只穿了武装衣，也就是件比夹克厚一点的长外套。好在库西爵士的贫穷体现在方方面面，刀刃不够快，被衣服里的干棉絮给卡住了。
可要是再来一次呢？里昂和小女孩想到一块儿了。小女孩勾勾手，餐刀保持着刀尖对他的姿态原路退回，又到刚才的出发点——小女孩向上翻起的掌心。
真要杀人，直接让刀继续往前捅就完了，这纯粹是种折磨。她在玩，而且很享受，笑得嘴都快裂了。
里昂咬紧牙关绷起了脸，免得留下一副失魂落魄的死相，就像地上躺着的那位骑士。
费斯坦但提勒斯，费斯坦但提勒斯！说啊，你傻了吗？快说！还是你想回来跟我住在一起？！
“费斯坦但提勒斯！！”里昂脱口而出，连带着用口水喷了小女孩一脸。
即使拿教宗亲自祝福过的圣水兜头一盆，也不会比这效果更好。小女孩听到他的话先是一愣，紧接着不由自主地夹起肩膀双膝内扣，死咬牙齿原地打颤，没过多久便翻了白眼仰面倒地。
压在身上的力量消失了，他们三个几乎同时落了地，也都几乎同时向小女孩跑去。里昂挨了一刀又被压得很惨，跑在了最后。海伦娜成了跑得最快的，里昂都不知道女人穿着拖地长袍还能跑这么快。可没等她来得及对昏迷的小女孩做什么，就被精灵从后面勒住脖子拽倒。
里昂用尽全力才掰开了精灵紧扣的肘关节，免得把海伦娜勒死。被强行拉开的艾琳将怒气转向里昂，眼泪从她大睁着的眼睛里疯狂下坠。两边的脸颊挂满了泪水，额头上的伤口还在渗血，精灵堪称可怜兮兮又负隅顽抗的典型。
堂堂公爵之女几时被人如此粗暴对待过，一等海伦娜缓过了劲，便对精灵怒目而视。
假如仅仅是骂两句，甚至打一巴掌里昂都不会管。可是瞪圆了眼睛的海伦娜连头发都从肩膀上飘了起来，一双蓝眼睛竟然微微发起了绿光。
大小姐被精灵气疯了，她要报复。
精灵自知惹了祸，张开双臂挡在了昏迷的女儿和愤怒的法师之间。
海伦娜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对准了冒犯自己的精灵。这是大多数法术发射前的通用姿势，从闪电到火球都有可能，里昂又不是没见识过。
他急忙按住了大小姐，免得海伦娜真把这对精灵母女烧成灰。海伦娜猛地转过脸，里昂准备好了一大堆说辞，并尽可能快地摆出了“我懂你”的深沉表情。
那不是海伦娜的脸，在两人目光相交的一刹那，里昂赫然看到了一个绿幽幽的骷髅头。但仅仅只是一瞬间，现在他看见的是海伦娜正对他咬牙咬到口水直流，把从锁骨到胸口这部分都打湿了。
不用教会的资深牧师亲临现场，里昂也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了。问题是他没有圣水，半句祷文都不会念，周末弥撒别人专心听讲大声唱诗，他则对修女裹在白袍下的圆润情有独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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