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令月都急忙抽出双手,整理仪容掩饰着内心的尴尬。刘恒此刻却出奇的大胆,眼睛直视李令月的眼睛,认真审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李令月终于发现了刘恒的行为,急忙转过身,准备下车。刘恒才忽然意识到失礼,开口道:“夫人,就此别过吧。愿后会有期吧。”
李令月下车后,走出两步突然回头,目光炽热盯着刘恒问道:“卿云小郎君,之前所言倾慕于我,是真是假?”
刘恒微微一笑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回应:“夫人国色,我年少慕艾,一时情难自禁,夫人见笑了。”拱手揖了一礼。
“刘卿云果然少年英雄,明知我是你姨父的女人还敢对我有意,你是第一个当着我面说爱慕于我的人,比那桓熙强十倍,只敢偷偷看我。”李令月赞赏道。
“本心难违!夫人如洛水神妃,恒不过凡夫俗子。就此别过吧。”说罢两人分道扬镳。
回去途中,刘恒一直思考,姨父遇到刺杀,跟李夫人必然有关系。就算没关系她也必然知道一些内情。
否则,她一个内宅金丝雀怎么会出现在军营,还要借用自己的身份掩护才能离开军营,想想还是算了,毕竟李夫人在姨父身边已经这么些年了,要害姨父早就得手了。不过可以让石头查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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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艘艘的船舶沿着大江边上的码头排列着,暮色将近,空阔的大江上,远处水面上约摸丈许的的位置满是水气和雾光,这秋日的夜幕水汽和寒露逐渐重了起来。
西边的云霞变幻多姿,呈现出千万种形状;天空上,南归的鸿雁,排成“人”字依次飞行,时不时发出“嘎嘎”的叫声。
相邻的几座船只上的客人,相互劝着酒,一起畅聊、宴饮度过寂静的秋夜。
凭靠着栏杆的刘恒,望着天边的云彩不断变化出各种形状,时而像飞马、时而像游龙。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两个月了,如梦似幻自己仿佛适应了这个身份,却适应不了这个社会。
此番伐秦,其实损失了不少兵士的,可在朝廷和以桓温为代表的士族眼中,兵户、百工户、杂户等役门之人为“贱口”毫无生存的权利可言。在士族看来这些人只能算是消耗品,或者说是士族政治的养料,东晋立国三四十载养分都被耗的差不多了。军户、百工户乃至良民等宁愿沦为大族的奴客、僮仆,寻求大族的庇佑,也不用服役、纳税了。
一遇打仗朝廷就征发这些兵户、庶民百姓,东晋北伐输多赢少,下层“贱口”就如同韭菜被收割了一茬又一茬。如今已经缺兵少粮,士族朝廷已经没法再收割了,因为自耕农为代表的普通百姓家庭已经越来越少了。
自江陵出发回建康已经五六天了,沿途刘恒都在思考着这门阀政治的出路,思来想去也难以得出解决之法。
门阀政治的环境下,国家缺乏中央集权的力度。人口、土地朝廷都不知道有多少,大部分都掌握在士族的手里,因此税赋的征收取决于士族愿意给多少。
东晋立国至今经历了琅琊王氏、颍川庾氏、谯国桓氏三家主政时期,每一阶段都是当轴士族占据荆州压制朝廷与其余士族。不论哪家执政都是“一超多强”的政治局面,当轴士族想要北伐建功就会遇到其他士族扯后腿,因为其他士族无法接受当轴士族更进一步。
士族政治断绝了下层百姓上升的通道,门阀政治只是少数人维持贵族统治的工具,但是它阉割了社会的生产力和活力。
故而想要北伐成功就要解放社会、释放生产力,就要先干掉士族、破除门阀政治。
所以,结论就是需要先干掉自己这种“士族”,目前看来真是无解。
念及至此刘恒觉得甚是无力,心中愤懑异常,以手捶打着船的围栏,将手中的龙眼一个一个使劲扔向江中。
兴许是刚才的锤击栏杆的声音,玉栀走出船舱给刘恒披上一件大氅,叮嘱道:“小郎君,江上露寒湿重,可别呆久了。”
刘恒握着玉栀为自己整理大氅的小手,心中暖流涌动。来到这个时代这么几个月逐渐在玉栀与刘忠的身上找到了丝丝家的感觉,逐渐对这个世界有了一点归属感,自己也开始接受这个世界。
“玉栀啊,老忠头买回来的四个雪貂皮子,回建康后刚好天气也冷了,你差人把他做成四个风领,到时你自己留下一个给自己用。”刘恒话语未尽,就看见玉栀的眼睛望着自己,有疑惑、有窃喜、有感动、有满足。这时玉栀双目柔情,刚欲开口。
刘恒伸出手摸摸玉栀的脸颊,说:“我想纯白貂皮风领跟你应该很般配吧。当年我母亲去世的时候,依稀记得我三日未进汤水,是你在灵堂边上一直陪着我、守着我,时不时给我喂些吃食。不然我可能挺不过来。自那一刻起你就是我刘恒的家人了。”
“回建康后诸事繁忙,我还得靠你打理各类型琐事呢。回船舱里吧,长夜漫漫不如我教你算术、识字吧。”刘恒一边说一边离开了船头。
刘恒只是觉得这个世上有人照顾你近十载,抛开身份、地位不谈,自己都不会视玉栀为奴婢,毕竟她是自己在这陌生的世界上的第一份难以割舍的牵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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