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溪镇顾名思义,小镇周围遍布着乱石,一条小溪流经城镇。鹅卵石被溪水冲刷地光滑,却仍然有不知名的苔藓依附其上,不少小鱼小虾躲匿其中。溪水来源于小镇后面的一座火山,融雪汇聚,便有了这条小溪,遍布小镇周围的乱石诉说着千年前的那场灾难。当凛冽的北风吹过这片白垩色的乱石堆,便会有不尽且绵长的哀鸣回响,共鸣着每一个小镇的居民和过往的旅人,镇民会去祭奠埋葬在那的逝者,而旅人们则会停下匆忙的脚步默哀。

北方寒冷的气候与火山灰共同作用,千百年的时光里形成了这片富饶的黑土地。来自东边的祖民为躲避战争选择定居于此,肥沃的土壤,优越的地势和较为温和的气候,一座繁华的城市拔地而起,但这一切都在千年前的灾难后成为了过往云烟。现在的石溪镇规模不到两百人,与千年前数万人的大城市相比,相差甚远。后来者注意到了这片沃土,想要重铸昔日罗瑞姆的繁华,疫病、饥荒和天灾接踵而来,如今的镇子只剩些老一辈还对镇子怀有感情的人,年轻人早已离开这片恶土。有人认为这是亡者的诅咒,也有人认为这是神对镇民贪婪地索取自然资源的惩罚,但无论怎么认为,人们都已经对小镇的未来感到无力绝望。

十几年后,山姆也许会拿出面包屑擦除地图上这个小镇的标注,但他此时正忙着烘烤这些面包。

“你醒了,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山姆递给莱洛一个面包。

“谢谢,好些了。”莱洛心不在焉地啃了几口面包,当他打算出去散散心时,他发现安娜夫人正站在门口朝着他微笑,他的心里一阵诧异。

“早上好,安娜夫人,我的头有些痛,想出去散口气,没有注意到您。”莱洛感觉刚才自己面对长辈有些失礼,见安娜一言不发,一直保持着朝自己微笑的动作,他只好转移话题。

“您吃过饭了吗?山姆烤的面包味道绝对好,您一定要尝尝!”

“好孩子,你饿了吗?”安娜终于开口说了句话。

“我刚吃过面包,山姆烤的,味道绝对上乘!您一定要尝尝!”莱洛反复强调着山姆的手艺。

安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朝着莱洛微笑。莱洛像个犯错的孩子,有些不知所措,他思考了一会儿。

“我给您拿一根面包吧,您一定要蘸着奶酪吃,这样才能品尝到面包的精髓。”莱洛转身朝着山姆旁的烤炉奔去,在山姆疑惑的目光下拿了一根面包。

“这小子刚刚不是没啥胃口的吗?莫非觉得我的手艺还不错?看他的样子,我感觉我可以开个面包店了。”

莱洛来到门口,但门口的安娜早已不见踪迹了,莱洛试探性地喊了几声安娜的名字,但无人回应,他也不好意思向山姆询问安娜的事情,就把面包放在桌上的餐盘里,自己出门透口气。

朝辉破晓,万籁协鸣。陶醉其中的少女丝毫没有注意莱洛的到来。

莱洛不禁感叹道:“真美,好久没见过如此美丽的朝阳了。”

“你感到好些了吗?”希雅关心地问道。

“好些了。”

“原谅我冒昧地问上一句,你昨晚是不是做噩梦了。”

“是的。”

“能告诉我你梦见了什么吗?”希雅小心翼翼地问道,躲避着莱洛投来的疑惑目光。

“我梦见我变成了一只鹿,一只白色的小鸟落在了我的角上,我们在充满迷雾的森林里奔跑着,一同躲避着猎人和他的一条黑色猎犬的追杀。小鸟为了救我,选择牺牲自己拖延猎人和猎犬,我的良心在谴责我,我转身用角顶死了猎人,用蹄子踢死了猎犬,我中了猎人淬毒的箭不久也死去了。”

“如果你会解梦,你知道这寓意着什么吗?”莱洛接着问道,他认为眼前少女一定有什么非凡的本领。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将会是个悲剧。”希雅如实答道。

“希望如此吧,我生而扮演着这场悲剧里的角色,一个若有若无的配角,如果结果是喜剧,我反而会因为不适应而疯掉的。”莱洛苦笑了一番。

“别说得这么悲观,我只是从故事性的角度来解读你的噩梦的,不具有任何参考价值。”希雅着实被眼前的男人吓了一跳,真怕他突然想不开。

“放心,我还是见过一些世面的,我的心态向来很好的。”莱洛捕捉到了希雅闪过的一丝担忧。

......

白垩色嶙峋的怪石堆里是一座墓园,小镇的居民会将逝者安葬于此,希望能得到先祖的庇佑。

约瑟夫此时正打扫着墓园里杂草,看到远方带着红色头巾的一个女人走来,他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他是个守墓人,年过七旬,佝偻着身子,瘦骨嶙峋如同那些墓园里的怪石,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正因如此,所有人都叫他瘸子,除了安娜。

安娜从木篮子里拿出一个小瓶子,“约瑟夫,这是给你带来的药膏,你的腰好些了吗?”

“还是无法挺直,算了吧,就这样吧,我也没多少时间剩下了。”约瑟夫看了看枯树上的乌鸦,又看向乱石堆,“放心吧安娜,乔恩很安全,我把他照顾的很好。”

安娜握着约瑟夫布满老茧的手,那是一双安息了无数逝者的手,“这些年真的麻烦你了,我真心的感激你。”

“这是我应该做的,也是你应得的。”

.......

少年和少女安静地看着日出东方,直到太阳的光辉布满整个小镇的屋顶,照亮那寄隅着不伦之物的角落。

莱洛没有告诉的希雅的是后半场的那个诡梦。他梦见自己在一望无际枯黄色调的荒原用四肢奔跑,周围零星地遍布着几颗灰色的枯树,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奔跑,只是一股悲伤充斥着他的内心,他只能用漫无目的的奔跑来逃避着这股不知来源的悲伤,被他掠过的荒原连同那散落着的几颗枯树支离破碎遁入黑暗无际的虚空。渐渐地,前方仅存的光源是他唯一追逐的目标,他迫切地想拥入那温暖的怀抱,他惧怕堕入后面无尽孤独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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