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城郊外一带荒淡,没什么烟火,方圆十里只有一家酒馆。

大雨濛濛,一人带笠披蓑的立在酒馆外好一会。

酒馆的门是闭着的,大雨打在门上,隔着木门还能听见里面的污言秽语,咿咿呀呀地嘈杂个不停。

他有些纠结,不愿进这鱼龙混杂之地,可天边下着大雨,四下也无处歇脚,在门前犹豫片刻后,还是推门而入了。

大门一开,骤雨即刻入侵,雨声哗然,一时间,扫了在坐众人的兴。

“小子从哪里来?”

少年刚在板凳上坐定,还没来得及叫小二,便有人要找他麻烦了。

他早已习以为常,并没太大反应,只面色淡然道:“闲云野鹤罢了。”

那油光满面彪悍粗鲁之人,轻蔑一笑,语气多了几分试探:“我看你也同是江湖中人,不知可听说过一样出世的宝贝?”

此言一出,此间顿时肃静了。

在座的每一位都竖耳旁听,气氛一度压抑。

少年倒是不急:“什么宝贝?哦……可是近来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的玄铁?”

粗汉眸光阴戾了几分:“正是。”

“那自是听过的,如今这江湖上谁人不知那通天玄铁?只是在下初入江湖不久,知之甚少,不知这位兄台能否告知一二?”

少年借机反问,料定粗野之人即便知道些皮毛,也不会会轻易告知,毕竟此等炙手可热的宝贝,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果不其然,在这之后众人又各自嘈杂起来,再无一人理会少年。

小二上了酒菜,少年若无其事地吃着,心却早已不在此处。

自打他主动请命要下山后,师尊同他闹了好些日变扭,事后虽准了他的请命,可临走时还是将他拒之门外不肯见,只丢了包破沉铁交代他好生安置,切不可落入恶人之手。

他知师尊脾气古怪,也知师尊的不舍,可令他不免啧舌的是,师尊丢给他的破铜烂铁,竟然是江湖上你争我抢的宝贝!

方才一番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只是这因玄铁而掀起的江湖纷争,任它多么荡乱汹涌,在他回去之后,一切都该被尘封……

酒馆鱼龙混杂,乌烟瘴气,不是久留之地,少年没吃两口就走了。

索性此番没碰上什么硬茬,不然他这包袱里的东西定要令他们挣个你死我活。

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挤破了脑袋都想得到的绝世宝贝刚刚就这么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溜走了,估计肠子都悔青了吧!

路已走远,想着想着,崔璟便不禁窃笑起来。

旁边过路的樵夫见了,皮肤干枯的脸上都能分辨出鄙夷之色。

笑着笑着,崔璟对那老樵夫瞧去,半天不说话。

老樵夫先急眼了:“瞅瞅瞅,瞅啥子!”

“哈哈哈哈!”崔璟又立刻大笑起来,敞着胸怀就朝那老樵夫奔去,“老余,你还挑的动柴火呢!好好好哈哈哈哈!”

老人没跑成,一把老骨头被缩在崔璟的怀里挣扎,嘴上骂个不停:“龟孙儿!放开俺!你要呢弄啥子哟!!”

一顿拥抱过后,崔璟松手,老余头猛喘口大气,才缓过劲来。

崔璟:“老余,我跟你说,你啊指定猜不出我是哪个。”

“窝管你那个咯,莫打搅窝挑柴!”说着老余头就要挑柴走。

崔璟忙不卖关子了:“哎呀哎呀!是我,崔家二娃子,小璟!”

老余头一愣:“你是二娃子?璟哥儿?”

思绪流转半天,老余头大喝一声,撂下担子直拍手,“好啊好啊,崔哥儿长这么啦!老头子窝都认不出了!好啊好啊!”

事后,老余头拉着崔璟的手唠个不停。

两人声音敞亮,天色渐晚,崔璟挑起了老余的柴担,两人有说有笑地走着,这温馨的画面,崔璟这些年是打心眼里怀念的。

离家十年,当初邯郸学步的童子早已出落得玉树临风,故地重回,若不提名儿,还真是叫人相见不相识了。

夕阳下,泥路上,两人无话不说,谈起往事,总是笑得前仰后合,好不欢快。

——

次日清晨。

入学一月了,姜燃次次考核都霸居榜首,学堂里的同窗都不及他,不及他聪颖,不及他用功。

这日崔珏布置了背书的功课,晚饭前来抽查。

姜燃为了有个好环境,跑到后山小竹林里背功课。

见一处空地清净幽谧,寻了一株壮实的长竹靠下,卧坐在侧,一句一摇头地念起来。

“唉,可怜的娃哟。”

正背着,不知是谁打断了姜燃。

环顾四周,并无他人,姜燃疑惑片刻,忽然抬首,毛竹高大隐蔽,只见一人伫立,饮酒其中,一派潇洒风韵。

姜燃:“先生饮酒看风月,好生惬意。”

崔璟提着酒壶往喉里灌,一口下来,居高睨着竹下小儿,见其虽眉目舒然,面相灵动,却面露一副机敏不羁之相。

分明是侠肝义胆之色,却身着青衫长袍,手执布帛书卷,又有一派书生之气。

崔璟:“哎!你这小家伙,识趣,识趣啊!”

说罢,纵身一跃而下,落定在姜燃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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