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封印的一万年里,每一时,每一刻,我都在恨着她。
——我以为那是恨。
可很久以后我才明白,我不恨她。
我只是爱她爱得太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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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嫉妒那个谢沉舟。
在我开始有意识的时候,他已经和她相处万载。
昆仑山底很安静,能清楚地听见他说话时的颤音。
那棵树快要死了。
他在求它不要死。
我无声冷笑,对他的愚蠢感到厌烦。
可他真的救活了那棵树,用一种近乎惨烈的方法。
月光亮得吓人,透过他的眼睛,我第一次看见那个人。
一个……世间最美的生灵。
关于这一点,我勉强与他达成共识。
她是扶桑神树的化身,真正的神女,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我那双眼睛里面,清晰的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
一只丑陋的兽。
我很生气。
那个蠢货先醒了这么多年,居然连化形都做不到。
废物。
她带着那个废物蠢货逃跑了。
路上黑,蠢货不出意外的害怕。
我很想踹他一脚,没用的东西。
我以为那个看上去有点缺心眼的神女也会踹他一脚。
可她没有。
她短暂离开,再回来时,披了一身柔软星芒。
——她送了那个蠢货一颗星星。
绚烂星辉驱散黑暗,我又看见她的笑。
笑得很好看。
我短暂的愣了一下神。
……
他们逃去了人间。
昆仑山的冷寂彻底过去,这里热闹得让人心烦。
我讨厌这里,想要像之前一样继续睡觉。
可她在放风筝。
蝴蝶形状的风筝,绘了粉蓝的花纹,细细一根线牵着,乘风飞在湛蓝天幕间。
她牵着线的另一头,一边跑一边回头,脸颊粉红,鼻尖带汗:
“看,我的风筝!”
我和他同时抬头。
日光晃了下眼睛,我看见那只蝴蝶的剪影,无端想起她踏着月光出现的那一晚。
她比蝴蝶还要美丽。
人间……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后来的一百年,他们并肩行过一重重山水,一起吃了很多好吃的食物,一起做了很多好事。
晴天,阴天,雨天,雪天。
他们始终在一起。
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
我是一个旁观者,永远不能触碰故事中的人。
意识到这一点,我出奇的愤怒。
凭什么。
凭什么她身边的人不能是我?
这个丑陋,软弱,只会装可怜的家伙,不配站在她身边。
我要抢过来。
无论是这具身体,还是她,我都要抢过来。
我也要和她一起放风筝。
我也要和她走在春天开满小花的路上。
我也要和她在大雪纷飞的时候坐在炉边烤红薯吃。
他有过的,我全都要。
……
我做到了。
我不再是那只丑陋的兽。
我有了一副世上最好的皮囊,足够资格站在她身边。
太阳就快下山了,我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去见她,还采了一束小花。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只是觉得,她应该会喜欢。
可是,可是。
那扇窗推开时,她看过来的目光,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以为她一时没认出我是谁,所以,我对她说:
“我回来了。”
是我啊,是和你一起逃出昆仑的我。
可她的目光告诉我,她认出来了。
或者说,正是因为她认出我不是他,所以,她连笑容也吝啬。
我扔了藏在身后的花,走到她面前,告诉她,我很想她。
这是真的。
我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
更不知道“想”是什么意思。
可回来的路上,我忽然明白:
“想”,是后悔离开的意思。
我后悔离开她,所以,我想她。
她没有说话。
她不想我。
或者说,她想的人不是我。
我有一点莫名其妙的难过。
她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问那个废物去了哪儿。
我不难过了,我嫉妒。
我嫉妒得快要死掉了。
凭什么呢?
我明明比那个废物好一万倍。
从今以后,她身边的位置,只属于我。
只能属于我。
……
我们再度启程,开始新的旅途。
我跟在她身后,好像没有预想中的欢喜。
或许是因为,她看上去实在太难过了。
难过得像是要死了。
好吧,我可以退一步。
我放了那个废物出来,仍像从前那样,透过他的眼睛看她。
她终于又笑了。
我却开始难过。
她的笑不是因为我,她讨厌我。
我也想讨厌她。
她给那个废物取了名字。
沉舟。
我不明白这两个字的含义,但不影响我嫉妒。
从此以后,他是她口中的沉舟,而我,还是祸。
见之不祥,人人厌恶的那个魔神祸。
我也想要一个新名字。
小黑也可以。
可是,她大概不会给我取的。
所以,我不敢开口,我怕她真的会拒绝我。
那样的话,我会有一点难受。
她给她自己也取了一个名字。
念。
我在心里叫了几次,觉得不太顺口。
念……念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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