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阳侯无奈对着他叹了口气,苦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只是可怜我侄儿,还没看一眼刚出生的孩子就被抓走了……”说罢,濮阳侯低头擦了擦眼角的泪。
此举,倒是唤起周伏见的几丝同情,不过也只是浅层同情,濮阳侯虽然没在这骗他,但保不齐他另有打算,周伏见想宽慰的话憋了回去,随即话锋一转,看着他道“折子递上去了?”
濮阳侯微笑着点点头,随后又道“也算是递上去了,不过,是假经他人之手,少不了几分波折,咱们陛下安逸惯了,有些乐不思蜀了……”
周伏见一听觉着不对劲儿,瞪着眼当即直言道“你把边关的消息递上去了?!”
濮阳侯这次没回他,瞥了他一眼,而是接着说道“当年先帝与蛮人拼死一战,元气大伤,将尚在襁褓的陛下托付给我们尚家七年,我大哥的一麒麟儿更是做了刀下亡魂,白吃白喝尚且记你三年好呢,陛下此举若不是太让人心寒,尚某又怎么会这样做呢?”
周伏见无言以对,当年的战事太过惨烈,任谁都没料到北原王庭一支精锐部队绕过大后方,直取中原腹地,若不是当年濮阳侯世子率先得了消息,忍痛掉换陛下与自己的孩子,假装让他们掳走先帝幼子,景朝怕是早就易主了。
良久,他才感叹一句,“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奸。先濮阳侯在时,你们尚家说句国之柱石都不为过,现如今也堕落至此了?”
濮阳侯微微一愣,听出周伏见话里的嘲讽之意,可依旧面若春风,温和一笑,丝毫不受影响道“尚某本就无心党争,不过是父兄早死,占了个讨喜的位置,幸而袭爵,世子愿意怎么想我便怎么想吧。”
“濮阳侯,你这是要怎么了?”周伏见竟看不到他身上丝毫人气儿,更多的却是颓废的无力感。
濮阳侯没有正面回答,反而岔开话题,想到什么便问什么“世子可曾记得?宫里的柔妃娘娘。”
陛下早逝的宠妃,周伏见自然记得,原是先濮阳世子的女儿,得了祖荫庇护,进宫就封了柔嫔,很得陛下宠幸,就连当时的齐贵妃也得往后排,怎么会不记得。
“自然记得。”周伏见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起,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走。
濮阳侯看了他一眼,接着道“正是因为柔妃之死,才令我彻底明白,陛下不及先帝……”
“濮阳侯!慎言!”周伏见,见状连忙捂住他的嘴,皱眉看着他,这与他平日里的状态差太多了,平生出几分陌生。
“柔妃娘娘曾对我说过‘宫里最忌讳的便是生出自己的心思,这些一砖一瓦一瓢一饮,皆是皇帝的,本宫不过是他手底里的玩物,高兴了给点儿赏赐,不高兴了九族难安。所以陛下说什么做什么我照听就是了,我过得好家族自然会好,若是一味跳腾,自有天收。’”
“当时我还纳闷,她盛宠不断,怎么会说出这番话?,如今想来,怕是早就察觉出了什么。”
说到这,濮阳侯像是泄了气一般,瘫坐在地上。
周伏见抿唇不语,若是按照濮阳侯的分析,那陛下怕是早就有了集权的打算,不过是当时被柔妃察觉到了,所以才惹来了杀身之祸。
“不过才历经两代人,陛下就这般急不可耐,还真是让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心寒。”濮阳侯无处发泄,对着周伏见大倒苦水。
周伏见,撇掉杯里的茶叶,漫不经心地来了句“想必是手头的话语权不多了吧。”
“嗯?”
周伏见对着他又解释道“先帝在时,给十四世家分别驻军老巢的权利,相当于是各州的老子王,虽然那些驻军还不够塞牙缝的,但也说明了问题,天高皇帝远,陛下不知道世家在捣鼓着什么,自然忧心。再加上他手上的封地也不多了,想在咱们身上搜刮些好处也在所难免。”
“可我们尚家已然任陛下摆布了。”濮阳侯搓了搓手心,一时也想不起该如何说。
周伏见抬眸,看了他一眼,“侯爷难为啊!”
“世子可是有什么好法儿?”濮阳侯瞬间了然,连带着人也跟着凑近了些。
办法自然是有的,只是不知道濮阳侯舍不舍得,周伏见随之淡然一笑,道“现如今,摆在侯爷面前有两条路可走,一是直言进谏,冒着鱼死网破的境地也要拉几个人下水。”
“咳,此法太过惨烈,第二个呢?”濮阳侯尬尴一,他心里也清楚这的确算得上是一个办法,但仍感觉还有回旋的余地,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行径的。
周伏见没有管他这些弯弯绕绕,接着道“第二便是,辞官,回你们青州老家去。”
“咳咳咳!”濮阳侯咳的更激烈了,周伏见给出的法子是一个比一个损,丝毫没有考虑人情。
“世子,这是否有些……”
“濮阳侯!本世子给你出主意,是念在以往的同僚之情上,你我同为十四世家,你应该知道贪恋朝堂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周伏见直接打断他的煽情,大声道。
“况且,你即为尚氏一族族长,又袭爵侯位,你可以自己做主。”周伏见说得自然是尚家还有不服管的人,尚三跟尚四本是和先濮阳世子一母同胞的兄弟,可爵位却偏偏落在了老二身上,他们自然不服,连带着也不敬他这个族长。
“世子说得我自然明白,他们俩个不足为虑,只是老侯爷把尚家交给我,我却经营成这般境地,多少有些愧疚罢了。”濮阳侯不是那等放不下的人,周伏见看他有些动摇,趁机又道“现在想走还得及,若是一拖再拖,我怕侯爷还要来一次大出血。”
“不急,壮士不断腕,陛下可不会放心离去。”濮阳侯稍稍理了理,示意周伏见不用着急这些。
“看来,侯爷已经已经有了打算?”周伏见皱了皱眉疑惑道。
“嗯”濮阳侯对着他点点头,“刚来的时候就有些想法,不过再听世子言说,才算彻底死心。”
“侯爷多保重!”周伏见不再多言,独道声保重,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两人都知晓其中含义,只可惜下次再见怕是只能在朝堂上短兵相接。
濮阳侯拱手拜别道“世子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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