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栖山的军营内。

几日之前还奄奄一息的夜楚云已经能够坐起,这种飞速的复原令他自己都感到疑惑。

他坐在床头,手握紧再张开,血流涌动,心跳蓬勃有力。

他看着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郎之涣,说道,“郎伯竟有除魔洗髓的本领?”

郎之涣咳嗽了一声,说了句“好说好说”,唯恐夜楚云还会套他的话一样,逃也似的走了。

夜楚云摸着自己的心脏,想起初醒时刻入骨髓般的疼痛,疑窦渐生。

郎之涣出了营帐,往皇城的方向看了一眼,战火慢慢停歇,捷报想必很快就会来。他挠了挠乌糟糟的头发,又往羽青的大帐而去。

“郎伯,我听见号角声了,是我们胜了吗?”

羽青本以为失去了隐脉只是无力,不曾想身体会虚弱至此。她歪歪的靠在被子上,巴巴的望着帐外。

“嗯,打了接近一日,死了无数人啊。”郎之涣叹息着摇摇头。

“那月寒,是不是该回来了?”羽青咽下苦药,急急的问道。

郎之涣躲闪了下视线,点点头,“嗯,城破立新朝,快回来了。”

羽青服药睡下,郎之涣匆匆离开,来到大帐外长长的呼了口气。

一个卫兵前来向郎之涣一揖,“我军大胜,传明王令,明日营寨开拔,伤员余守分批入城。”

郎之涣点了点头,卫兵又折向他处。

郎之涣的面前凭空出现了一朵云,云散化形,一蛇一鳌浮于他面前。

“找到了吗?”

两个头同时缓缓摇动,郎之涣望天长叹,“玄武神兽都寻不到,他到底……去了哪?”

艳阳高悬,数年的朝野动乱和江湖不宁终于复归平静。

昨日还在祈祷不受无妄之灾的百姓,纷纷出门,看着缓入上京又不扰民的明义军,加上薄家旧部的号召,他们开始跪地俯首,拥戴他们的新王。

上京内外开始整肃修葺,朝代更迭,本可能出现的混乱几日之内就被全力平息。

一切都开始有条不紊的恢复,皇宫之内,新皇登基的仪制也开始列入计划。

紫月离立于朝阳宫,身边站着心神不宁的丰昊。

“已经派弟子在城中搜寻了两日……毫无踪迹。兄长,阿翊……”

紫月离久久沉默,精神迷离。

丰昊听着外面的动静,略带焦急,“嫂子他们已经入城,怕是……瞒不住了。”

紫月离勉力的一动嘴角,一抹殷红涌出,丰昊急切相扶,紫月离缓缓摇了摇手,“神兽寂灭,会有余啸。既然……赤火未留下痕迹,说明翊儿……还活着。”

“那因何……”

紫月离迷惘的望着外面,“世间事,无法尽说。你带人继续找,青儿那边……我来说。”

丰昊点点头,退了出去。

傍晚时分,紫月离立于一处暗门前,静静相待。

羽青被请来,身体孱弱,脚步虚浮。紫月离看着她苍白的面色,犹豫了许久,才打开了暗门处机关。

“青儿,我知你性坚,此番只是想略略弥补你的遗憾。答应兄长,无论如何,勇敢的活着。”

羽青不止一次听过这样的话,只讷讷的点了点头,看向被徐徐拉开的暗门内。

门内幽暗,四角有四盏红色的灯照在中间一个人身上。

他周身被锁链禁锢,瘦骨嶙峋,面如死灰,穿着虽不凡,可里里外外透出来的都是腐尸之气。

似乎是嗅到有活人的气息,他抬起了头,瞪着一双白翳,双手拼命的晃动着链条。

羽青一撞上那张脸,只觉得浑身冰凉,脑子一片空白。

这张脸即便没有生气,可是轮廓线条都跟那画上的一模一样。

“爹爹?”

羽青曾无数次的幻想,阿娘终生爱慕的那个人,现实中的爹爹该是什么模样?

彼时清颜如墨,淡雅如画中仙。

离开上京之时,她抱了多大的缺憾,若她当时能见他最后一面……

可是他如今“站”在这儿,披着污浊的衣衫,泛着尸体的恶臭。

“爹爹……”羽青悲恸难掩,哭出了声响。

她颤抖着往前走了两步,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想去触碰一下爹爹的额头。

那绝笔信中,两句话还回荡在她脑海中,

“若有风来,当是爹爹之手,抚过我儿额头。”

广子宣不为所动的张大了嘴,毫无反应,甚至有啖肉的渴望。

“他应是被孤枭覆以尸魂咒,做成了尸魃。”

羽青绝望的闭了眼睛,不忍看爹爹的模样,听这个最令她深恶痛绝的字眼。

角落里突然传出点窸窸窣窣的声响,紫月离警觉的往羽青身前一站。

很快,从那阴呼呼的地方爬出来一个活物。

浑身明黄,发丝凌乱,半张脸上黑腐一片,衣衫透血,疯癫无状。

羽青睁开眼,低下头扫过,这张脸,这双眼,她这辈子都忘不掉!

静宁惊恐的瞪着双眼,扭动着爬到了广子宣的脚下,似乎是听到广子宣嘴里发出的低吼,她忙不迭的举起手里的刀,往自己的腿上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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