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了一个通宵,又加上操持了一天的法事,周宁被折腾得精疲力尽,一觉便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醒来时他刚一睁开眼,就看到客印月安安静静的守在床边,做着手里的针线活儿,表情十分舒缓。

“公子醒啦,昨晚睡得可好?”

“还好,睡得很踏实,比在道观里舒服多啦。”

客印月放下了手中的针线,将裙摆一抚,直接跪在床前,认真道:“多谢公子出手相救,从今以后公子就是印月的恩公,请受印月一拜。”

“夫人不需多礼,在下不过是做了点力所能及之事。”周宁本有些纳闷,见客氏的嘴角眉梢带着喜色,立时反应过来,低声问道:“宫里有消息啦?”

“嗯,万岁爷叫人来传过话,叫奴家不要着急,很快就会把奴家接回宫里。”

正所谓金口玉言,既然皇帝作出了承诺,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客印月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整个人仿佛重获了新生,精气神都为之一振,连模样也娇俏了几分。

这是周宁意料中的事,故而并未表现得太过兴奋,他连忙下床将客氏扶起,柔声道:“夫人的福缘深厚,在下只尽了些绵薄之力,当不起此等大礼。”

穿越到这个时空足足一年有余,既无系统也无金手指,甚至连这副身体的记忆都没能继承下来,周宁的失望之情可想而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好歹有个道士的身份,靠着道观里微薄的香火收入,勉强混了个半饥半饱才不至于被饿死,否则但凡穿进了小农或佃户的身体里,他多半已成了饿殍。

一年多来他从沮丧绝望到抖擞精神,进而坦然的接受现实,这其中经历了许多煎熬,好不容易才融入了这个时代,也逐渐适应了明末社会的游戏规则,因而他完全能理解客印月此刻的心情。

花好月圆从来只属于极少数人,普通人要想脱离苦海,靠积德行善是没有指望的,反倒是阴险狡诈之徒更容易出人头地。

像客印月这种出身贫寒的女人,不放下廉耻、不勾引皇帝,便只能任人鱼肉,可凭什么要求她心甘情愿做别人口中的美餐呢?就因为她生于草根吗?

两世为人的周宁也一直在社会底层挣扎,他不会像后世的某些二百五或键盘侠那样,动不动就将自己代入到帝王将相的视角,去俯视平头老百姓。

他所要追求的就是让自己能过上好日子,其他的全都是扯淡。

如今见客氏对自己以礼相待又信赖有加,他并不觉得这是理所当然,反倒有点心生感动,毕竟吃糠咽菜的日子过久了,谁都不可能拥有多么高尚的情操。

天启朝最粗的大腿近在眼前,此时不抱更待何时?反正他对历史的发展轨迹了然于心,只要谨慎一点行事,他这辈子大概率不会受穷,也不担心被朝廷的“清流们”搞死,那还犹豫什么?

拿定主意就要行动,周宁很自然的牵着客氏坐到床边,接着道:“夫人不日即将回宫,但宫中仍有诸多凶险不得不防。”

先夸大其词,再给出对策,这是骗子惯用的伎俩,只不过周宁未卜先知,不会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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