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普通

脑海思绪万千，脸上面如平湖，陈然站起身来，将手里半空的酒瓶丢进一旁的垃圾桶，嘴里咂吧着那根细细的牙签，他平静地往出租屋的方向走去。还能怎样呢，生活，不过是生下来，活下去，无非如此。在毕业之后短短的两个月时间里，他已经接受了自己就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的事实。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的，是对长子，对家里第一个大学生抱有殷切期待的父母，以及从小就崇拜他这个哥哥的陈依依。

回到位于城中村的出租屋，陈然卸掉浑身疲惫，满足地躺在小床上，他深深地吸气，又深深地呼气，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轻松一点一样。陈然闭上眼睛，想就此睡去，与今天的世界告别。然而过了一会，他又睁开眼睛，眼睫毛挂上了几个水珠，在略显昏黄的灯光照射下，显得脆弱又无力。“为什么会是这样呢？这和我想的不一样，甚至可以说差了十万八千里，难道人生从来就如此辛苦吗？”他默默地想着，呼吸慢慢变得平缓。他在床上坐了起来，拿起截止至目前仍是最新款的手机，给老爸编辑了这样一个消息：“又给你浪费钱了老爸。”

陈然没有马上发送这条消息，他沉默地注视着手机屏幕，过了良久，又在这句话后面加了个叹气的表情，随后按了发送。陈然放下手机，将视线移向头上那盏灯。灯光是昏暗的，略微发黄的，这是一盏使用了很久的普通的电灯泡，房东舍不得换，陈然也就这么将就着。反正他一向独来独往，对生活的品质也没有多大追求，凑活就好，但是平日里也时不时抱怨房东的抠搜。虽然他也知道，他对房东的不满意不是因为他的抠搜，甚至不是因为房东这个人，可是坏情绪总需要一个出口不是？

昏黄的灯光在陈然眼里逐渐朦胧起来，像水一样荡漾着，他突然觉得一阵困意袭来，于是他躺下，安然闭上了双眼，不多时便睡着了。

陈然做了个梦。梦里他功成名就，成为了著名企业家，赚到了很多钱啦，他在乡下建了别墅给父母养老，在城里买了大平层，装修得富丽堂皇，坐上了他最喜欢的车——奥迪A7，最重要的是，他娶了一个漂亮贤惠的老婆，有了两个孩子，儿女双全！睡梦中的陈然脸上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一个面留长须，头发花白的老人家站在陈然床前，脸上带着莫名笑意：“好歹是做梦，也梦一些上得了台面的事物吧，怎么尽是一些虚幻的俗气东西？亏你心性上佳！也罢，且受着！”老头一指点在陈然眉心，口中吟道“梦里有时身化鹤，人间无数草为莹。”

陈然此时正在梦中飙车，将A7开到极速，好不快意刺激，他不由发出畅快的嘶吼。就在此时，天空暗沉，星光如水，将他包裹起来，一瞬将他卷至无穷远处！陈然惊骇莫名！恍恍惚惚中他听到一个慵懒的声音响起，如诉如泣，如梦如幻：“游戏凡尘，梦里不知身是蝶乎？”此声如有千百声，宏大高远，摄人心神，似天人擂鼓，将这个梦境世界一点点地打碎了。

陈然猛地睁开眼睛，他一下子坐起来，止不住的大口呼吸，表情震惊。我应该只是做了个梦，怎么还能把自己吓醒！果然现实里不如意，哪怕梦里也不会如意啊……陈然苦笑了一声，心情慢慢平复了下来。窗外阳光刺眼，陈然不由得眯了眯眼，如果不算上梦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是他几个月里睡过最好的觉了，鬼知道他这些天因为找不到工作压力有多大，成宿成宿的睡不好！他下了床，打算去洗个澡，今天继续找工作，毕竟每天都是新的一天！陈然瞄了一眼放在枕边的手机，显示有一条未读信息，他拿起手机，阅读信息，那是老爸给他的回复，很简单的回复，只有三个笑脸，中年人网络打招呼常用的，皮笑肉不笑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