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公家的差,也带着鱼竿儿?”
“带了银针,现做,凑活用。”
“龙鱼......你讲话如此粗硬,莫不是还生我的气?”
“哼。”
方珩假模假式的抽抽鼻子,使了半天劲儿,没憋出眼泪,好险没冒出个硕大的鼻涕泡儿来。
夏安偷偷探过眼去,只瞧得好笑,抬眼望了望天,她少有的踌躇了一会儿,话里作出了些随意的劲儿。
“呐,龙鱼,你怎地想得要上汤山去修行?”
“嘿,我怎地不能去?我堂堂......堂堂一甲三名武进,朱雀宫年入百人,我总归该够了格。”
“一甲三名......我没瞧见你,你便是输与那用流星锤的郭江汉了,不怪,不怪。”
方珩直恨得牙痒痒,这人怎地如此讨厌,骂人还带揭短儿的。巧笑倩兮间,夏安抬了抬眉毛。
“我没想问你这些,我......我只道你学武,只是为了好玩,为了强身健体,娘走了以后,你再来得便少......你又是文官世家,何苦由此参了军,去受得那些苦,方伯伯又岂肯答应?”
“你且别去论他文官武将,高低贵贱,家国有难,我们都该上阵去打。我并不愿多伤人命,只如今胡骑来犯,他日破得城来,又岂会因我是文官就饶我性命?岂会因我束手就擒便予我一家偷生?爹不喜我从军,却也不拦我,他只是劝,我自个儿觉着该去打,我便来了。”
前面讲得慷慨激昂,方珩的声音却是愈发的小。
“至于不去找你......你总赶我出门,我只怕惹你生厌......”
前面听得好好的,讲到这一句,夏安一下子就炸了毛儿。
“木头!你只是那没心肝的木头!你这龙鱼!你血冷得很!我赶你出门便是委屈!你若当真惦记我,便不会拿那些个招惹千金小姐的招儿,套与我的头上!你只是带些糕饼来瞧我,却再没带着刀剑来陪我!”
话说得出口,夏安当即有些后悔,自己的遭遇,原也怪不得他。
仰头憋了一会儿,她轻声的开口道歉:“是我多言,你别放在心上。”
衣帘那头探过来一只烤鱼,在她面前晃了晃,她只伸手接过。
“好姐姐,我烤得如何?”
“啊......”
“怎么?不合你胃口?这鱼烤得虽焦了些,也算酥脆......”
“鱼是好的,只是我分神许久,你的衣裤烤得虽焦了些,也算酥脆......”
“?”
良久的沉默回荡在二人之间,只有她咔呲啃食鱼肉的声音传来。
夏安突兀觉得有些好笑,她这些年浸于仇恨良久,怨天地不仁,怨世道不公,怨所愿不得偿,怨心思无人知。前生纵然多得是遗憾懊悔,如今回首望去,却也有独属于自己的一份福泽。仇还要报,路还要闯,命途对她不公,没人能为她做这份主,她自己走在路上,也再没什么好抱怨的。
毕竟生命中已出现了最好的礼物,她怨着,怨着,竟是忘了许久,身边的人爱她得紧,如今只当占尽仇人,再笑着送他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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