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神斧是短柄武器,斧身青黑,斧柄是看似枯死的枝木;神斧被两条藤条一样的东西担系着,藤条分别被两只狮身鹰头的“巨鸟”以口紧衔。白泽见过这种巨鸟,一千多年前它们还没有这样巨大的体型;千百年后,这两只巨鸟将会以“格里芬斯”的身份服侍太阳神阿波罗。

参天立柱此时并不是参天之状,十二个牛头人身的巨大生物通过枝条拉着它,被枝条网包裹着的它同时朝向撼地者和伏羲而去;大约与天平行的巨柱不久之后就会立起来,一头顶地一头朝天,白泽见过这东西,它是“撼地者”之名的主要缘由;十二个牛头人身的怪物比撼地者小不了多少,白泽知道他们都是撼地者的兄弟,白泽还知道其实他们都已经战死了,是米诺斯众神中的一个给予了他们半复生的状态。

与太阳圆盘一同前来的是一座城,虽是荒城死城,但废墟不停流转着黄金之色,仿佛整座城都是由不死不老的黄金铸就的;与其说太阳圆盘是和金色荒城一同前来的,不如说两者乃是一体,同为一体的还有绿意风发的巨树,巨树生长于荒城和圆盘之间,它既在圆盘正下方又在荒城正中央,它既像圆盘与荒城的联结又像两者的分界;在数千年以后,很多玩家将在游戏《英雄联盟》的一系列官方概念图中看到神似的东西,恕瑞玛,正是恕瑞玛。

米诺斯众神爆发出了山呼海啸的声音,三样神器从天而降,是巨牛咬断了连接的树枝,是巨鸟松开了自己的巨喙,是十二兄弟齐声发力的断枝卸运。巨大牛角一分为二,分别长到了撼地者牛耳下牛嘴边的两处位置,角尖正正朝向撼地者巨目锁敌之处,它们是撼地者的第二双角,集攻防为一体、意欲刺透一切的巨角。双面神斧被握于撼地者巨手之中,撼地者一会儿将其换到左手一会儿将其换到右手,短柄长斧在撼地者手中显得相当轻便,跟正常人类手中的飞掷石斧差不多。参天立柱压地参天,这东西和撼地者几乎一样高,撼地者不用刻意扶它,它立得比很多大山还要沉稳;看外表,脱开枝条网络的包裹后,立柱像是不甚坚硬的白岩石一类的材质形成的,柱面之上有各种图案,细看之下,全都是与狩猎、篝火、征战等元素相关的图案,可以看作一个大型城邦的文明发展史。白泽这时已经知道了“图腾”这个词,毫无疑问,牛是米诺斯神国文明的图腾,也将是米诺斯文明那被掩盖的人类图腾,而这立柱则是图腾的支柱。

华胥军团鸦雀无声。伏羲已经变成了正常大小,他就在撼地者和其神器对面,而且相距至少千米。渺小的伏羲和巨大的撼地者几乎形不成反差,在白泽看来,因为撼地者太雄壮巨大了,而伏羲又渺小轻巧得仿佛一缕清风。在这一刻,白泽完全不觉得伏羲能够取胜,不是因为第一次见到三大神器与撼地者合体而感到压抑紧张,就是因为眼见为实而已。

太阳圆盘没有从天而降,相反,它上升到了距离地面约一万米的高度,正正悬于撼地者头顶,仿佛要与太阳争辉。如果说参天立柱是米诺斯神国图腾的支柱,那么太阳圆盘就是神国图腾的引领。看都看得出来,太阳圆盘将会引领牛图腾飞升,与后世恕瑞玛的“飞升”几乎是一样的,都是对于强大力量的追求执念。

白泽终于知道撼地者是如何司掌太阳之力的了,与其说是“司掌”,不如说是“窃取”。太阳之力太过伟大,能司掌它的神明不至于以领军进犯的方式展现武力。事实上,算上以前、现在、将来跨度数万年的时间,名为“太阳神”的神明们都没有司掌太阳的力量,都是汲取或者利用太阳能量而已,神农氏是这样,撼地者是这样,阿波罗等神明也是这样。在撼地者战败之后不久,就是神元6330年后土受封成为幽都大帝时,白泽才知道撼地者的能力具有多么强大的无限性。在撼地者进犯之前,黄帝从没有轻视过、敌视过他,黄帝之前的炎帝甚至一度想与撼地者结成盟友。肤似金沙、骨为黄金的撼地者确实崛起于神元6000年第三世纪,但他降生于公元前约一万五千年,他比黄帝活得久太多了。太阳圆盘源源不断地为撼地者输送太阳能量,撼地者没法儿快速吸收、全部吸收,但在漫长的时间里,他确实凭借这一优势长成了巨神。地球一切生物的生与长都离不开太阳能量,但是再霸道的食物链顶尖生物都没法儿直接吸收太阳能量,必须转化转化再转化。尽管就事实而言,太阳圆盘吸收太阳之力,就如同碗舀海水一样,但只要给撼地者足够长足够长的时间,他一定会成为比肩太阳、超越太阳的神明。伏羲在交战之前就知道撼地者的部分底细了,黄帝既让伏羲承接了征讨天命,又让他全权决定敌神的生死,他一定能预见到“放虎归山”的后果,西王母却不知不惧放任撼地者成长的后果,所以伏羲认真询问了西王母的意见,西王母也认真回答了他。很多选择对伏羲而言都带有不同程度的痛苦,用后世的话说,伏羲是个不折不扣的“重度选择困难症患者”,是否要杀死撼地者就是伏羲纠结了很多次的选择,不是在单纯的“杀死”和“放生”两个个体之间纠结,而是在布满“杀死”和“放生”的两片泥沼中进行跋涉。泥沼中充斥何物?都是——贯穿过去、现在、未来的,关乎神国、人间、幽冥的,涉及道德、伦理、人情的——考量和计较。

伏羲最终自然做出了选择,白泽事后回忆回味过很多次,他觉得伏羲做得很对,但不能说没有瑕疵。如果可以的话,白泽想看到成长到神元7822年的撼地者和成长到同一时间的大荒大战一场。神与神的战斗战争很容易被牵强附会成“天命之战”,在白泽的想象里,神元7822年的大荒和撼地者的战斗也是“天命之战”,不过大荒肯定能够获胜,白泽无比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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