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薄凉的身体被控制着走近了木门。

她被迫半蹲在木门前,双手扣住门框,将头紧紧地靠在门的边缘。

木门似乎有生命般自觉地将房门打开了一道缝隙,那道缝隙恰好有苏薄凉的一只眼睛那么宽。

突然苏薄凉感受到一阵晕眩,整个走廊似乎开始颠倒,周围的一切以一种难以清楚感知的速度坍缩在苏薄凉眼前的门缝里,门缝里最初的画面还来不及经过她眼睛进入大脑,一切便都变了个样子。

等苏薄凉的双眼能够再次捕捉画面时,她看见了门缝里站着一对中年夫妻。

门内似乎是一个卧室。

卧室的装修很朴素,正中间是一个铺着鹅黄色床单的双人床,床头绣花的台灯发出淡黄灯光,床上方挂着一张中年夫妻结婚时的婚纱照,二人穿着婚服甜蜜的依偎在一起。

那对夫妻此时正坐在床尾,女人靠在男人的肩膀上放松地哼着一段没有词的旋律。

门的内外形成了两个世界。

苏薄凉双手依旧扒在木门上,在走廊漆着绿色油漆的墙上仿佛丛林里悬挂的一只巨大的蜘蛛。

约莫过了几个呼吸,她听见了门内夫妻的对话声。

“崽崽这次出门玩好像交到了新的朋友呢。”中年妻子说道。

“崽崽真不听话,告诉过她多少次了不要随便交朋友,有的坏小孩会带坏她的。”这是中年丈夫的声音。

“是啊,她还是太小了,她根本不知道外面的小孩有多坏。那些坏小孩会带着她逃课,带着她玩一些根本没有意义的游戏,带着她在街上街溜子一样闲逛!她在和别的小孩交朋友前,起码要知道他们成绩到底好不好!”中年妻子的声音开始变得尖锐起来。

“我不能接受她和那些成绩不好的小孩玩,我会疯掉!他们会影响崽崽的未来,崽崽的未来,我不希望崽崽的未来变得一塌糊涂!”男人也开始咆哮起来。

“我们要照顾好崽崽,她还太小了,她不能离开我们的视线......她如果离开我们的视线,她可能就会学坏......”

“好了老婆,别难过。只要我们用心照顾崽崽,让崽崽能够一直听我们的话,她一定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人。”

“对呀亲爱的,我们难道还会害她吗,我们当然不会害她。崽崽一向都很听话的,她最孝顺了,如果她不听话,她就是不孝!”女人冷冷道。

中年男人将女人搂在了怀里,女人的头贴在了男人的脖子处,苏薄凉只能看见男人眼眶里那对灰色的眼球。

男人一边拍着女人的背一边轻声安抚着她,由于他们说话的声音逐渐弱了下来,二人似乎都吼累了,苏薄凉难以听清他们之后又说了什么。

但听到此刻的苏薄凉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苏薄凉的眼睛因为长时间没有闭合开始感到酸涩,如果此时门内的夫妻向门缝看上一眼,他们便会看见她那只仿佛已经长在了门缝里的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球。

那并不是苏薄凉的错觉,她的眼睛真的好像要长在门缝里了。

苏薄凉上下眼睑的睫毛像树根一样不知何时已经生长到了能够触碰到木门的长度,它们连接着木门的那部分似乎已经和木门融为一体。

苏薄凉在心里暗骂一声,此刻就算她能控制自己的眼睛她也无法眨眼。

她毫不怀疑如果她非要眨眼,那已经扎根在木门里的睫毛,会害她的眼皮像剥橘皮一样被剥开。

达蒙他们在进游戏前说的一切只有一句话是真的,初次投入测试的游戏舱大部分都会很坑人。

造成苏薄凉现状的是那个窥探者的身份,于是苏薄凉开始思考怎么结束这个身份。

她试着在心里默念结束窥探,可惜没有作用。

再想一想,怎样才能失去这个该死的身份。

“!”

突然苏薄凉想到了方才光屏上的选项,那句坠在B选项后的“该选项将永久失去获得的特殊身份”。但苏薄凉又开始犹豫起来。

虽然现在不解除窥探者的身份会让她在这里僵持,但是不可否认地是,这个身份如果能在游戏场里一直使用下去,会给她带来很多难以接触到的隐藏信息。

刚才她既然能从被窥探者变成窥探者,那是不是意味着她能再次将自己的身份转变为被窥探者,借此来规避掉B选项所说的“永久失去获得的特殊身份”,从而获得自由转化窥探者身份的能力。

苏薄凉决定贪一波。

而门内的夫妇就是最佳的实验对象。

她开始想办法让门内的夫妇注意到她。但苏薄凉此刻唯一能动的只有自己的眼球和大脑。

她并不打算像个白痴一样试图靠转动眼球来引起他们的注意,苏薄凉决定用方才对付木门的那招。

如果刚才通过木门窥探她的就是现在门内的这对夫妻,那木门和他们,或者他们的一部分,应该有着一定的感应。

木门既然能被苏薄凉的意念吓住,那这对夫妻应该也能对她的心声有所感应。

总之先试试,苏薄凉心想。

“我在这里。”苏薄凉开始在心里默念道。

“看见我了吗,我在这里。”

随着苏薄凉脑海中的声音逐渐暴躁起来,那对中年夫妻终于有了反应。

她看见男人抚摸着女人背部的手抬到一半便僵在了半空中,男人的眼睛向门处看了过来。

女人也抬起了头,同样是一双有着灰色眼珠的眼睛,看向了苏薄凉所在的位置。

此刻的苏薄凉并没有感到害怕,虽然她的眼睛已经因为疲惫生理性流出了眼泪,鲜红的血丝爬满了整个眼球,但苏薄凉心里反而升起一股兴奋感。

从夫妇二人的视角看去,那只充血过度的眼球仿佛随时都要在黑暗的门缝中炸开。

他们灰色的眼珠在看见那只眼球后愣了很久。

二人停止了所有的动作,似乎是在思考要怎么处理这只眼球。

就在苏薄凉以为二人会向她走来的时候,她看见那两双眼睛仿佛关机了又被重启一般,缓慢而又同步地重新移回了本来的位置。

女人的眼睛对着男人的脖子,而男人的眼睛看着女人低垂下的头。

苏薄凉再次感受到了晕眩感,她难得的想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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