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稍歇,风不止,墨云如山,寒天高绝。

邓丰身披蓑衣,疾驰在莽莽云山之下。

马蹄声碎,踏破清秋。

他在逃。

非是人在追他,亦不是鬼。

他的身后只有飒飒的风。

妖风!

若有心嗅之,这潮湿的雨气也洗不掉这风里的狐骚气。

不一会,雨再次淋下。水珠在邓锋白俊的脸上滑下,被风分拨向两颊,他很紧张,却不慌乱。

这是只百年的大狐,恐怕是馋他的人气。

马喘声烈,邓丰的心跳得比马更快。

他不住地鞭在马屁股上,眼睛被雨浸得生疼,却不敢稍歇一刻。

他此行是要调查失了桎梏的蛟,不愿与一只狐妖纠缠。

若是追不到他,这老狐狸大概也便罢休了。

邓丰稍微侧过头,他已看见侧后足如闪电的白狐。

它的一双眼死盯着他。

要如何分辨一只狐有没有成妖?

看眼睛。

狐没有眼白,眼眶深黑,紧裹着琥珀色的眼珠子。

成了妖的狐,便长出了眼白。

那简直像一对人的眼睛。

一双人的眼睛,长在狐脸上,将邓丰死死盯住!

简直是要生食了他。

白狐的身影忽然飘忽一下,从邓丰的视线里隐去了。

他暗叫不好。

不待他再挥鞭,胯下的马已颤抖了一下。

邓丰往右边看去,这狐抓伤了马腿,脸一歪,朝他阴阴一笑!

烈马长嘶一声,趔趄一下,然后把他横甩出去。

邓丰于空中腾跃,翻了一个跟头,然后重重摔在地上。

雨淅沥地淋下来,洗去他跌撞在身上的泥沙。

那狐一击得手,反倒不急了,踏着优雅的步子,一扭一扭地走向跌成落汤鸡的邓丰。

邓丰忍痛,翻身而起,麻利地拔出剑。

这剑倒不像是什么珍品,粗粝的剑锋连雨线也割不断,水珠子落下时,便附在上面。

风雨声快把他的声音淹没了。

“老狐,我不伤你,你自行退去,咱们互不相干!”

“没想到这么俊俏。”

狐妖舔了舔粉红的小舌,摇身一变,竟成了一位亭亭的女子,身段娇柔。

雨打在她身上,把一身雪白纱衣打得近乎透明,贴在身上,如云里雾里,若隐若现。

邓丰叹了口气。

他躲着狐妖,不是怕狐妖伤他性命。

实是这些狐媚化成的女子,难缠得紧。

这狐必已有百年以上的道行,此时却婉约如处子,可那一颦一笑间又有数不尽的媚劲儿。

“老狐狸,来日再来和你耳鬓厮磨,今天真是有要紧事!”

“话不多说,这是老娘的地盘,路过这儿的男子都得给老娘上一份粮!”

话音刚落,那赤条条的高挑大白腿便踏上了前,柔嫩的足趾就要踩在邓丰胸口。

邓丰眼瞅着狐女的脚踏来,未曾犹豫半刻,手腕一翻,一阵白而厉的光从钝剑上绽出,直逼狐女。

狐女侧身,将剑芒轻飘飘地躲过。

她得意地笑向邓丰,面容忽地僵住了。

一根羽毛。薄薄的羽上泛着彩虹的光泽,羽杆已俏生生地插在她胸口。

狐女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是七彩凤的尾羽。”

“可怎么会有人——”

她的脸色暗淡下去,随之而来的是一丝幽怨。

“小妖,小妖无礼了。”

白狐忍着痛,讪讪行礼。

七彩羽有制妖之力,如今直直插在她的胸口,镇得她浑身酥麻,半点力气也用不出。

小柔一双眸子已不敢直视邓丰,只是看着地,看他泥泞的靴。

“大人,要我的命么?”

狐怯生生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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