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城与影

李维犹豫了一下，回答道：“当然，只是如果一个房间，一周没有人打扫，就会结满灰尘。只是，不知道过了那么多年，你那小窝是不是易主了。我有一段时间，在某个悬崖上古老的修道院待了几年。那里变成变成了老鹰或者鸽子的巢穴。还有更糟糕的，可能成了蝙蝠的住所。”

听到李维的猜测，夏凝露愤怒地表示：“你的嘴巴为什么总是那么恶毒？为什么不去想点好的值得期盼的事情呢？”

李维抱有歉意地回答：“我只是实话实说。”望着窗外那一抹浓郁的夕阳，在空气中凝结又弥散，仿佛有橙子的芬芳。“也许，上面的景色可能不错。”

夏凝露笑道：“你终于能说句好话了。”当他们两个来到魔女塔下的时候，发现这座建筑的底部有这么多色彩粉呈的涂鸦。古人有云：“三十年为一世而道更也。”更何况这魔女离开住所已经长达五十多年。那是，人们还怀着虔诚的信仰，在这根神柱周围坐着祈祷。而如今世风日下，神技已经被遗忘。新一代的精神小伙们，用他们的行为去解构万事万物。

“看到这些涂鸦，你不生气吗？”李维又投掷出了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我不生气。我对这里没什么感情。再说了，他们把这里当做神迹本来就是愚蠢的做法。至于渎神的罪孽，又何止他们存在呢？”是啊，人们对神明的信念已经有所动摇。不止是命中被选上的那些勇者，还包括这些平民甚至一些贵族，他们都开始怀疑自己的信仰。如上述李维的回答，神修者为什么拼命去证明神是善的圆满呢？因为如果不是，那些义人那些受膏者们又怎么会相信自己会被拯救呢？

李维又走进一步，细细抚摸了根巨大的石柱。从远处看是，它是颗圣洁圆润的石柱。从近处看，它显得如此苍白粗糙和丑陋。正当李维纳闷怎么上去的时候，夏凝露却小声地跟他说道：“抱紧我！”

“抱紧？”面对这种突破常规的请求，李维第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看见眼前这个魔女那羞红的脸，他有些不知所措。毕竟，他又很长时间都没有触摸过异性了。看到愣住的李维，夏凝露嚷嚷道：“还愣着干什么啊，快抱着我，我要飞上去！”李维这才明白过来，用双手抱住了魔女那纤弱的腰。就这样，魔女腾跃而起，摆脱了地面的束缚。而她所施展的魔法，居然不用吟唱。然而在飞跃过程中，看着越来越远的地面，李维立马失了神。夏凝露立马怒斥道：“老毕登，你想揩我油是吧！”李维这才发现自己因为慌张，脸部不小心贴近了那里。

由于夏凝露的愤怒，她的飞行术立马失了效。两人在空中急速地滑落，眼看离地面越来越近的时候，李维的耳畔突然回想起一个声音，他不自觉的念道：风使?信风。顿时间一阵狂风呼啸而来。，将两人带到空中。这是？夏凝露破口大骂道：“你会使用风魔法，怎么不早说。”李维只好尬笑道：“抱歉，忘记了。可你也没问。”当他们飞到离塔顶还有几米的时候，夏凝露示意让他停了下来。然后用手触碰高塔的墙壁，高塔的外墙像是被输入了能量般，出现了清晰的闪着光芒的纹路，然后缓缓地开启了一扇门。

李维感叹道：“我们终于被命运眷顾了一次！”只见他们走进这间密室。里面的房间，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书桌上的那盏长明的灯还亮着，散发着温馨的光芒。而沐浴在那光芒之下的，是一个法球。李维好奇地问道：“你用这个法球干什么？”

夏凝露回答道：“这是用来储存我当初记忆的地方。身为一个魔女，经历了悠久的岁月。她们许多古老的记忆都会被遗忘。而记忆发球，可以将自己的记忆封存在里面，以备不时之需。你可以看看以前发生的那些事。”

当李维向法球伸出手时，无意间触碰到夏凝露那纤细的手指，二人的手掌重合交织在一起，它们的阴影组成了枝繁叶茂的大树。随即，那法球像陀螺一样，开始急速地旋转。而李维的大脑也变得空白，慢慢陷入了夏凝露的记忆世界里：

在这里，他看到了一望无尽的荒原上，一个赤脚的少女正在埋头行进，而后面追随着她的，有那么多的农夫、工匠、儿童甚至牲畜。他们默默行走过沙漠、苔原、花海。一路上，不断地有生命倒下，瞬间变成一具骸骨。当少女行走到麦田的时候，天空上阴云密布，怒雷滚滚。突然，一道闪电劈下，随即就降下瓢泼大雨，惊飞了田野里的乌鸦。正当少女抬头仰望天空的时候，炮弹如流星般坠落。麦田里燃起了熊熊烈火，少女转身去凝望，那被烈焰焚烧的尸体。看到她那绝望无助的眼神，李维感觉到十分地心痛。这时，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居然和少女开始对视，在他的注视下，少女露出一丝苦笑…

而记忆到此为止。从那记忆中苏醒，李维发现自己的手仍然像花瓣一样，和夏凝露的手重合在一起。果然，有时候凡人以为的沧桑，实际上只发生在一瞬间。李维伤感地说道：“这就是你的记忆吗？看上去像是个悲伤的故事！”

夏凝露却冷笑道：“因为这就是魔女的诅咒也是赐福，和你们勇者一样，由上天命运所赋予。不同的是，魔女的觉醒都是在极度的绝望中，感受那狂风暴雨。我的内心，早已被雨淋湿变得肿胀，在阳光的暴晒下又开始枯萎干瘪。”

李维又闻道：“Aliss是你的真名吗？”他得到的答案是：是那又怎样？果然，他只好伤心地低着头表示：果然，活得太久并非一件好事。一个人经历的痛苦、离别以及生命的终结会比常人多好多。难怪那么多长寿的勇者最终变得疯癫、冷酷无情甚至残忍暴虐。

夏凝露却回答道：“别灰心。我们的宿命如今交织在一起，如同两条森林中的小径回合。我们应该感到庆幸，至少此时此刻我们能够互相安慰。”说着，她指了指阳台：那段时间，我都会在沙发上小憩，看着飘窗外那悠悠的白云。对我来说，那就是一段幸福的时光。

于是，李维开始重新露出笑容：“那让我们一起去欣赏这天空吧。”坐在那绿色的沙发上，他们一起去凝视那空洞的天空，偶尔有飘荡的流云还有飞鸟略过。太阳开始落山，暮色开始逼近，连整个屋子都被染成茜红色。而这时，他们注意到了脚下的那座城市——它像一块褐色的污渍那样存在着。

夏凝露关于城市的记忆开始浮现：最初，它是一个边陲的小镇，后来变成了异常惨烈的战场。再后来，一位年轻的农夫开始在这片荒芜的土地耕种。周围聚集越来越多的木屋。再后来，这里又变成一个安详的小城。然而，一把大火又把它燃尽。直到如今几十年前，这里成了帝国的奥彥的首都。曾经的城市遗迹，已经被历史的车轮碾压在建筑之下。而像默默无闻的沉积岩，埋葬在地表下。

而那些家园破碎房屋被毁的人们，被迫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他们中的许多人，因为饥饿、疾病和仇杀，倒在了荒原上，成为了游荡的亡魂。他们心心念念的故土，却一次又一次地被毁灭，然后又重生。这就是城市以及居民是故事。作为普通人，他们终究无法拯救他们生存的城镇，要么选择逃离，要么被装进骨灰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