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寒气渐渐消退,淡淡的阳光正日益温暖,尼斯城外的梅花已经完全绽放,主干道上路过的行人们总能闻到那沁人心脾的芬芳。
前几天,尼斯城的贵族们失去唐纳德后,开始商讨要向大公提交哪些新的城主候选人名单,伯纳德也是商讨的贵族之一,他提出的人选总是有着各种合理合规的理由,其他贵族们提出的各种自己的候选人也与之类似,所以大家都以为伯纳德是真的想要提交一个候选人。
亚德里托因为唐纳德的去世叹息不已,但是没能持续多久,各种文书传递、记录、归档就让他忙得没空悲伤。
奥利弗一如既往的在城门值班,快到傍晚时就开始准备酒菜。
玛格丽特忙着在回复各种信件,安慰来信者不用担心自己和不夜馆的情况;索菲则在这一天为孩子们讲起自己的父亲唐纳德伯爵曾经的点滴过往,一个平凡的工人一点点成为一位尊贵的贵族和海牙的英雄,这样的故事总是很吸引孩子们。
琥珀依然忙着处理各种事务和为孩子们置办生活用物,但是随着孩子们越长越大她和几个帮手每天都几乎忙不过来。
于是伊布和格温德琳也开始帮助她去采购各种需要的东西。
事情就发生在这与往日毫无区别的一天里。
1774年3月第一周的周末,路德·达博,在这一天的凌晨两点从集结地回来了。
奥列弗当晚已经喝得醉醺醺的,和同事们在城门继续吃宵夜、喝酒,他是第一个发现路德的人。
他向路德打招呼:
“子爵大人!要不要来喝两杯!我搞到了最新鲜的……”
他的话戛然而止,前一秒他以为是自己喝醉了才看得路德身后是黑压压一片,直到他反应过来时才意识那是什么。
那是穿着漆黑制服的六千督察队,路德毫不做声的看着他们,奥利弗和他的同事们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紧张到了极点。
“打开城门。”路德命令道。
奥利弗照做了,于是路德下了马,将马交给他,并且要求他保持安静,照顾好他的马,随后就带着大批督察队员缓缓进入尼斯城,整个过程没有人交谈,就连他们步行的脚步都被刻意压低。
两个督察队留下和奥利弗他们一起看守城门。
奥利弗壮起胆问他们。
“老总们,你们今天来是做什么呢?”
“闭嘴,保持安静!”这是奥利弗得到的唯一回答。
等到十五分钟后,这支秩序井然的六千队伍已经完全进入了尼斯城。
这时候两个督察队才对奥利弗他们下达另一个命令。
“关闭城门,不准任何人出入。”
尼斯城督察队人数,增加为了一万六千人。
在这个平静的夜晚中,市民们都在安睡,各个商铺、工厂、机构在前两天就被伯纳德要求这几天不准加班,不准留人看守工厂、商铺等,理由是为了纪念唐纳德伯爵,每个人应当回家进行祷告。
所以几乎没人发现这六千人督察队的踪迹,也没人发现原本伯纳德要求的大家都要祷告,但是城中一万人督察队却在这一天集合,他们从内城向外散去自己的目标地点,而才来的六千督察队则从外向内慢慢去往地点。
这样的做法是为了保证没有漏网之鱼。
一万六千人在夜色中活动,这个夜色却依然宁静。
一直到督察队们认为已经排查完大部分地区后,他们便站在各自的房屋门前就位,远远的看去就像街道上出现了一些黑色的雕像,安静而恐怖。
他们只漏掉了少部分地点,那些地点按理来说也已经被伯纳德政令管控,并且也不是他们的目标,所以没有仔细检查。
索菲·鲍德温、伊布和格温德琳因此逃过一劫。
她们这一天三点左右来到左氏包子铺门口,正因为伯纳德要求所有商铺要停业三天,不夜馆内的食材不足,两百人的饭量也不好管,于是玛格丽特和左氏商量每天早上悄悄做出一些包子,以供不夜馆采购,她们这天提前一个小时就在包子铺门口等待,左氏会在四点钟就给他们拿出两百个包子,这时候的交易也正是夜深人静时,没有人会发现。
就在他们才待了十分钟时,索菲立即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劲,尼斯城虽然安静,但是仍然在各处传来了微弱的脚步和低语声。
四面八方似乎都有人,她立即带着伊布和格温德琳躲在了包子铺的后巷里,悄悄注视着外面的情况,不一会儿就有人出现,是几个督察队,但是他们没在此处久留,很快就离开了。
躲在黑暗处,格温德琳吓坏了,小声的问伊布:
“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道,索菲女士,你知道吗?”
索菲依然保持了观察街道的姿势,她也不明白为何这时候的督察队会在城内巡逻,但是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她转过身抱着伊布和格温德琳。
小声的说:
“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看,不要听,好吗?”
说完两个小姑娘就捂上耳朵点点头,闭上了眼躲在她怀里。
索菲抱着两个孩子,心中默默祈祷。
“神啊,若是我的错觉就请让它实现;若不是我的错觉,就请您为苦难者伸出援手吧,我愿意用一切来做交换。”
事实证明,这不是错觉。
凌晨三点半左右,屠杀开始了。
督察队用各种工具一瞬间破开居民房屋,冲入房内,正在沉睡中的市民们被惊醒,只来及喊出:“是谁!”
但回应他们的是枪口的火光,刀剑的砍杀,和一张张残忍的督察队面容。
整个尼斯城被一瞬间的变故惊醒了,四处传来人们的呼救声、惨叫声、祈求声。
父亲们用血肉与歹徒搏斗保护家人们,但血躯终究无法抵挡子弹和利刃;他们倒下后,母亲抱着孩子们用各种方法逃离,跳窗、从后门逃出、翻墙、跳楼、躲起来。
可是都没有用,街道上、院子里、楼下,到处都有督察队,母亲和孩子逃出来时往往就已经伤痕累累或者因为逃出方式而受伤严重,她们也逃不出督察队的魔抓,户外的督察队往往只需要走到面前对她们开枪,或者将刀刺入她们的胸膛。
懦弱者求饶、勇敢者反抗、有身份地位者试图报出自己的身份来吓住督察队,但是不论人们做什么,都没有作用。
督察队太多了,手段残忍,装备刀枪,计划完备。
每一个被他们选为目标的人都已经被他们记住所有相关信息,以求不留活口,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督察队收到的要求是要杀掉目标,虽然并没有要求他们必须采用什么手法,但是很多督察队仍然用仅存的人性来为受害者送上快速的解脱。
当他们发现有些目标中枪或者被砍杀后没能及时死去,大多数都会选择为他们头上补上一枪,解脱他们的痛苦。
可是也有很多督察队,他们在这样的情景下,把人性中最黑暗、残酷的一面展现的淋淋尽致,他们折磨受害者,虐待受害者,他们让奄奄一息的父亲亲眼目睹他们是怎样侮辱他的妻子和女儿的,他们让逃出一劫却又陷入毒手的母亲们跪地磕头一百个头,承诺她只要每一次都磕的碰碰响就放过她的孩子,然后在碰碰身中伴随着他们的欢笑声,最后依然不兑现承诺。
尤其是那些胆敢对督察队造成威胁和伤亡的人,他们用枪击倒那些人后,就用刀一点点切下这些毫无反抗之力的人的肉,一直折磨到他们死于流血过多,整个过程伴随着惨叫与撕心裂肺的痛苦。
还有些督察队故意只打残父母们,然后当着他们的面吊死孩子、老人,最后又逼迫他们在自己的面前交媾,最后一边嘲笑,一边杀掉他们。
一些德高望重的老人们到处大喊、呼吁大家拿起武器反抗、革命,只迎来了小部分反馈,那些没受害的人躲在家中听着街道上四处传来的惨叫、呼喊为了保护自己和家人已经恐惧不已,他们不敢反抗。
督察队抓住这些敢公然组织反抗的老人们,将他们吊死在自己的家门口,或是随便选的一个店铺面前。
但在突袭警察局的过程中,他们遇到了麻烦,尼斯城警察局局长是贵族,他们不能杀害他,只是将他逮捕,当这位老牌贵族在睡梦中被拖起来,被迫听完四个督察队当面宣读他的“罪状”后,他默不作声,督察队立即要求他要么自己选择跟他们走,要么就被迫跟他们走。
他选择听从督察队的指示,等刚刚走到自己的屋外,震天动地的砍杀、吼叫、与人们的悲呼声从尼斯城传来,他才刚刚意识到今晚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局长说忘了要跟家人道别,他要回屋说一声,督察队同意了。等局长进了屋又出来后,他的背后别着两把火铳,在督察队毫无防备之际,他靠近后便瞬间拔枪开火,两枪就打穿两个督察队员的脑袋,另外两个督察队震惊之余立即拔枪准备还击,可是还没来得及开出一枪,局长就一个健步走上来扯出刚才倒下的一个督察队尸体上的军刀,趁着抽刀之势使劲挥出一个挑砍,砍断另一个督察队刚拔出枪的手,鲜血瞬间狂飙,这位督察队马上用另一只手去拔剑,而另一位督察队员此时已经拔出枪开火,这一枪打中局长的胸膛,巨大的冲击力差点将他掀翻。
但他稳住了身形,将剑再一次刺向这个幸存的督察队,但是这个督察队员在开完火后立即后撤,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刺,可他没想到的是局长带来的不是两把枪,他后背的腰间还藏了一把,督察队员刚刚躲过,没能稳定身形的一瞬间局长就拔出枪,瞬间打穿他的脑袋。
接着一把剑再次从侧面扎穿局长的小腹,断手的督察队员使劲用剑在局长体内搅动,将他的肠、肾搅烂,巨大的痛苦让局长几乎倒下,最后一刻,他做出选择,迎着刀刃向前倒去,这导致剑直接穿过他的整个腹部,从另一侧穿出,但是他已经把督察队员撞倒,贴在一起,督察队员无法发力,接着这位老贵族的拳头如石头般强而有力的一拳拳落在督察队脸上,督察队员本能性用手护住脸,这就导致他放开了剑,局长从自己的腹部拔出剑,一剑刺穿这个督察队员的眼眶,直插脑门,瞬间死去。
战斗结束了。
四个督察队员的尸体倒在老贵族的四周,他却毫无胜利的喜悦,胸口和腹部血流不止,他却感觉不到疼痛,望向黑夜中的尼斯城,四处都是人们痛苦的哭嚎声,他流泪满面。
枪响声才吵醒他的家人,他们发现局长不在卧室,就四处寻找,最后在大门前看到倒在血泊中的英雄,以及他人生最后的战果——四具魔鬼的尸体。
与警察系统和城市卫兵系统的目标抓捕或者杀害计划中,出现了许多反抗者,这些人中有的是穆尼茨人,有的是本地人,还有的是其他民族的人,但是不论是怎样的人,他们都是长久生活在尼斯城的人,尼斯城是他们的家,他们曾经受过训练要如何保护自己的家,现在,许多人将这种训练物尽其用,给督察队带来伤亡与震撼。
亚德里托没有受过训练,但是他睡觉很浅、反应很快,从督察队破开他房门的一刻他立刻意识到情况,马上就从枕头下拔出枪,对准卧室门,督察队一破门他就打出一枪,但是督察队很聪明,他们站在侧面用冲桩打开的门,亚德里托这一枪空了。
随即督察队立即趁着火枪换弹的时间冲进屋内,亚德里托只来得及大喊:
“亚泽!”
随后督察队们的枪声响起,利刃疯狂刺杀亚德里托。
亚泽在破门那一刻已经立即起来找武器,在听到亚德里托的高呼后就只能马上冲过来。
但到场时亚德里托已经身中数枪,被三个督察队员连刺二十多刀,死在了自己的床上。
亚泽没有找到武器,此时还暴露了行踪,督察队们一愣,他们得到的消息中没有亚泽的情报,但是他们马上反应过来,立即提着剑冲过来。
亚泽当机立断打破窗户跳出逃跑,原本屋外就该有一个督察队留守看住这条逃跑路线,但是这三个督察队以为目标只有亚德里托一个人,就决定一起冲往里面早点解决,然后赶去下一户。
这为亚泽创造了生机,他从二楼跳下,摔断一只了脚,但保住了命,一瘸一拐的逃进了巷子里,紧跟而来的督察队不熟悉这条巷子,跟丢了他,为了避免耽误时间就放弃了搜索,继续去了下一个目标所在。
忍着剧痛,亚泽一瘸一拐的跑去德谟克利特的藏身处,他猜的没错,德谟克利特已经躲在那里了。
当他敲响房门时,里面传来火枪上膛声还有德谟克利特的大喊:
“谁!”
“我!亚泽!我弟弟呢?”
“亚泽?尤里?他跑去找你了!不能怪我!我叫了让他跟我一起走的!”
“你这狗杂碎,你最好祈祷我弟弟我没事,不然我要你命!”
“快他妈滚开!这地方会暴露的!”
接着亚泽就又一瘸一拐的走回去,但是没多久脚部巨大的疼痛就让他越来越难以忍受,浑身痛得发抖。
他只能找个角落先歇一歇,想找一些木板之类的可以固定脚还可以做拐杖。
但是他没找到,只能休息几分钟后继续回去,但是正走没几步,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巷子旁的一个箱子里传来。
“哥哥?”
是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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