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房似瑾忍不住打断她。
郑安雅忽地站起身,对正在赔笑的杜襄成道:“你不必替我向他赔罪,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玉轮国要是吞并了扶余国,可就要跟长乐国做邻居了!你觉得这是个安分的邻居吗?他们接下来不是琢磨渤海国,就是琢磨你们长乐国。你倒是说说看,他会先咬哪一个?”
柏崇峦苦笑一声:“陛下所言,话糙理不糙。游牧民族历来羡慕中原的富庶,扶余国虽偏,但自然条件却远远优于玉轮国的大草原。若是吞并了扶余国,只怕玉轮国上下更想得寸进尺,进一步侵犯中原。而面对玉轮国的铁骑,渤海国尚能与之一战,换成长乐国则无异于灭顶之灾。”
“所以,我们做决策不是只看当下,而要着眼于事情未来的走向。就像下棋要看三五步之后。”郑安雅道:“种种迹象表明,玉轮国不是善茬,我们不能坐等着事情发生,等到消息确凿怕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说话间又一份北边的战报到了,渤海国的二十万军队已经被吃掉一大半,唯有驻扎在桦县的三万人仍在坚守。
看到这份战报, 柏崇峦面色铁青,郑安雅却一下子来了精神:“我找夫子去,看她这回拿什么理由拒绝我!”
是夜,右相府上,两人对坐。
郑安雅道:“夫子,我欲一战定天下,如何?”
“一战定天下?如何定?”段知书问道。
郑安雅道:“这一仗,我不仅要打败玉轮国,更要灭了玉轮国。从此天下仅剩高昌、渤海和小小一个长乐国,可享长久太平。”
段知书道:“玉轮国人口虽少,但战力不弱,又刚刚大胜渤海国,气势正盛,你有把握吗?”
郑安雅道:“六成以上。”
“陛下!”段知书一下子急了:“六成把握您就敢开战?这可不是小打小闹,是生死存亡的大战,搞不好会把高昌国整个儿搭进去的!”
“夫子,我这六成把握指的是渤海国完全丧失战力,由我们单独对抗玉轮国的情况。我知道,您是怕劳民伤财,可我不能眼看着玉轮国坐大,到时候想打也打不动了。如今他们刚刚经历一场大战,虽说胜了却也损失不少。渤海国虽战败,好在底子厚,再组织起二三十万人不成问题。林长晔康复之后,渤海国肯定会由他领兵。届时我们也一同出兵,优势就在我们这一方了。”郑安雅道。
段知书道:“就不能任他们打去吗?等他们打出个结果来,万一渤海国真的顶不住了我们再出兵。”
郑安雅道:“来不及,我现在最担心的是玉轮军趁乱偷袭临淄。”
“偷袭临淄?”段知书扶额道,“您会不会担心过度了?渤海国毕竟是大国,临淄周围布防的军队少说也有二十万,临淄城的城墙又极其高大坚固,他们搞偷袭?怎么偷袭?骑着马爬上城墙吗?”
“不是的,夫子……”郑安雅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将那个消息告诉段知书:“林长晔身边有玉轮国的间谍,他嗜睡就是因为被那人下药了,我怀疑长卿身边也有。如果玉轮军兵临城下,那个潜伏在长卿身边的间人借机出手,再坏的事都有可能发生。”
“什么?”段知书惊诧道:“东帝的贴身随侍也被渗透,你确定吗?真是匪夷所思,二公主怎么搞的?”
郑安雅摇摇头,道:“阿咪吉那边的情况我不清楚,不过长卿身边有间人的事我也只是猜测,还要等萧儿他们确认。”
段知书道:“陛下,您这是在赌,拿高昌国的国力做一场豪赌。”
郑安雅道:“若是任由他们打出胜负,对我高昌国而言固然更为稳妥,但若是我们此刻参战,可以避免玉轮国坐大的机会,尽管会有不小的损失,但我们获得的好处会更多。”
“陛下,您跟我说句实话,东帝和渤海国在您眼中哪一个更重要?”段知书望着她,眼中似有微光点点。
“夫子这是何意?”
段知书道:“您如此着急出兵,究竟是更在意渤海国会被打败,还是东帝陛下的安危?”
“我都在意。”郑安雅道,“夫子,我知道您有顾虑,要不抽个空听听其他人的意见?”
段知书长叹一声,道:“我知道劝不住你。也好,明日朝堂上让大家议一议吧。”
“那好吧。”郑安雅低头饮茶,不着痕迹地用袖子挡住自己上扬的嘴角。
次日朝会上,郑安雅迫不及待地把这个议题抛了出来。段知书刚刚陈述完不能开战的理由,柏崇峦就站出来逐条反驳,眼见两位丞相意见相左,群臣一下子就炸了锅。郑安雅瞅准时机高声喝止,道:“吵吵闹闹成何体统。这样吧,在场五品以上官员无论职位高低,一人一票,不记名投票表决,票数多的胜出。不过朕有言在先,无论结果如何,在场的所有人都必须服从。”众人一听自己居然也能参与决策,纷纷表示赞同,段知书和柏崇峦也没有反对。
待到唱票的时候,段知书才觉察到情况和自己预想的不大一样。她原以为,武将们期待建功立业,当然希望开战,而文臣们无法在战场上立功,喜欢拼资历、熬年头,不希望武将们升得太快,自然会站在她这边。而朝堂上文臣与武将的比例约为二比一,柏崇峦这样立功心切的新进文臣也是少数,自己应该有胜算。可眼看着票即将唱完,结果却是主战的多于主和的,这些文官们怎么了?她百思不得其解。
段知书想不明白,郑安雅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不为别的,正是柏崇峦的影响力。正如段知书所想,武将以杜襄成和房似瑾为首,下至五品的怀化朗将、游击将军等,无一不支持出战,而文臣们的心思可就不大一样了。只因这些文臣中,约有一半是神族,另一半是人族。神族都是活了几千年、上万年的老家伙们,见惯了世间的起起落落、潮涨潮消,的确如段知书所料,基本不赞成出兵。但人族只有几十年的寿命,算计那么远做什么?当然是抓住眼前的荣华富贵要紧。之前段相与柏相的辩论中,西帝虽不表态支持哪一方,但恐怕连傻子都能看出来西帝的真实想法。只因柏相不过是个新人,朝中根基不稳,更没有党羽门生,而段相则是六十几年的老丞相,又有帝师这层身份在,假如西帝支持的是段相,那恐怕这个议题根本没机会在朝堂上提出来。换句话说,西帝心中支持的一定是柏相。这件事表面上是两位丞相意见不一,实际上是西帝与段相的分歧。再由以往卫信忠、虢仲靓火速拜相封侯的经历基本可以断定:段相会很快退居幕后,从现在起往后的几十年里,朝堂上最炙手可热的人将是这位柏相,与他站在同一阵线才是人族文官们最划算的做法。
投票结果已出,郑安雅自是满心欢喜,忙不迭地下命令了:发兵三十万,分成两路。其中南路军十万,从金竹、南阳、桂林、象四个郡中抽调,由房似瑾领兵,在界山以西待命,一旦渤海国主动开关即可进入。北路军二十万,从河西、上雍、下雍、积善、魁五个郡抽调,由杜襄成领兵,暂时驻扎在与长乐国接壤的首阳郡。郑安雅原本计划亲自带兵,怎奈段知书说什么也不肯放她去,就连柏崇峦也不赞成,她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任命了房似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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