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珠仪出了门,仔细擦了泪,看着暂且干净了,只是泪水冲去了脂粉,看着有些面色不匀。
而卢氏那边,虽然像是同意,谁知后日不会借此拿柄。
寻常的奴仆犯事,会连带着主子受到苛责,更何况名义上是近亲的人,这偌大的府里,他犯错便是她犯的错,要打她的脸,便可直接打他的脸。所以,这是柳珠仪的一次豪赌,扶鉴若是连柳府女人之间的斗争都不能应付,将来想必也是个蠢人。
什么报恩,不拖累都不错了。
“???,明天他如约来了,你领他到府务处登记造册,然后就安排下去,在玉兰院外院做洒扫的活计。”柳珠仪向???向说道。
“知道了,姑娘放心。”???回她。
解决完此事,柳珠仪便与???与径直回了卧房,路过那卧月湖,夜晚下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是粉玉可爱的荷花,那小亭被月光镀了一层银光,恬静美好,幽雅而芳香。
扶鉴翻来覆去,有些难眠,他回忆了浦墨,不知道他如何。龙昂卫想必已经到了京,只是暂时无法追寻到他,去柳府,是能够有个安身之所,顺便借柳珠仪的手,见到顾老先生。
昱日,柳府门前。
一位气质矜贵的男子站在台阶上,旁的人对他难免好奇,凑近瞧了,才惊觉此人之貌,实非凡品。他打扮是很狼狈的,头发也未绾好,散在平直的两肩,对上那双碧眼,连身上都泛着冷,让人不免有些胆怯。
“可是扶郎君?”柳府大门被打开,露出一个圆润的脑袋来。
“???姑娘。”扶鉴向那人行了礼,一幅谦虚的样子。
倒是???愣了神,只见那郎君是乌发碧眼,雪肤玉骨,身形却是消瘦,不似寻常强壮男子。
“随我进来,姑娘吩咐过了。”???将门缝开大了些,然后转过身,示意跟上。
扶鉴便在门廝的注目下,从容地进去了。
入目是满园花树,只是此时还不到时节,尽是光秃秃的树枝,还没有显出满园春色来。但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这园子各处都弥漫着花香,且是心旷神怡。
“姑娘吩咐了,你暂且排在我们院,做外院的洒扫活计,你不要怨,这已经是难得。若你真不想做,也尽可以走的。”???颇是无情地讲出话来,替自家姑娘讲出分明,不要他这个白脸觉得姑娘苛刻了他,明是做了好心,反倒叫人记恨。
“???姑娘放心,扶某明白你家姑娘为我做的许多,况且,她是救了扶某一条命的。”扶鉴诚恳回她。
“那可,你下去吧,你的厢房在前面,你自个休息了,学着做事吧。”???缓和了态度。
然后,扶鉴就往前面走了,见到一栋独立的小屋,推门进去,便见到一窝通铺和一几茶桌,上面摆了有十几个杯子。屋里头是灰暗的,唯一的窗子难以透出窗外的阳光,好在空气倒是很通畅,没有沉闷的气味。
远离了夏国的宦海河流,却入了祁国的相府冰河,他不往至水光山色,只望至至尊帝王,从此往后命运,人间物幻,皆由此拿捏。
春到长门春草青。
扶鉴勾起笑来,坐在一桌前饮了茶,回了前院,找了柳珠仪。
柳珠仪此时在栽一株新花,那花鲜妍纷丽,花状如云,蕊心为黄,远处瞧见,堪比牡丹,近处观赏起来,却又觉得俗了。
“此花名为画骨龙。”柳珠仪向他介绍道。
少女此刻穿着轻便的衣裙,宽大的袖袍用了绳套挽起来,显得干练清爽。她眨动着明媚的眼睛,乌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修长的天鹅颈是一点饰品也未戴,却因此能瞧出分明的一节锁骨。
“归来也,著意过今春。”扶鉴吟道,他觉得此刻竟有些美好。
“四小姐”扶鉴对那专心栽花的女子喊道。
“郎君入府必定行动受限,但如果郎君有要做的事,尽可以做,但不要连累了柳府,从前你是怎样的人,我是不知道的,但入了柳府,就要思量每件事会带来的后果。”柳珠仪向他说道。
其实柳珠仪知道扶鉴不简单,可能是身陷囹圄,暂时困顿的贵族子弟,也有可能是犯了大事的某个世家公子。作为一国宰相的庶女,对外来说,身份也极尊贵,但对内来说,她毫不起眼,甚至某天会成为这个相府的祭品。
何况,她还背负着母亲之恨。
当初在庄子处,母亲只是偶感风寒,她当了些首饰,去附近的医馆抓了药。本以为马上见好,谁承想愈病愈重。她本来娇媚,后来却变得枯瘦,到后面几个月,已经像是一具干尸,连邻居见了都直喊怕。
她本以为是母亲身染重疾,直到母亲死去的那夜……柳珠仪夜里从母亲那出来,见到廊坊亮着灯,似有两个佝偻的人影。
她悄悄凑近了去,便能听见那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对话声。
“嗐!老做这种腌臜事,都叫我将阴德损没了!”
是庄上的那位老媪,钟媪。
“你说主夫人也是,都将人赶到这了,早晚的事,何必将人赶尽杀绝。”
这说话声,应当是平媪。
“不过,她手段也是厉害!用那药将人慢慢耗死了,旁的人也没办法察觉。那我们替她办了这事,知道了她的柄,我们可得小心,保不齐将毒手伸到我们这儿!”钟媪心里后怕起来,她跟了主夫人三年,最是知道卢婉清是如何心狠手辣的人,只要对她构成威胁的人,别说一个姨娘,她亲娘都敢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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