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不要吐我车上!”封腥紧张地扶住苏叶,让她远离自己的挑战者。
苏叶抚了抚胸口,她已经到了练气期,不需要进食,自然不会真的吐出东西,但内耳的前庭神经仍在发挥作用,刺激她的呕吐中枢。
过了片刻,她缓过劲来,心有余悸地说:“封警官,我们只是开车前来调查地点,没有必要在马路上飙车。”
“那样的话,你不觉得会对不起发动机吗?”封腥亲切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车,“而且这一路上可没有限速牌。”
苏叶由衷觉得自己一会儿还是走回去比较好,她平复了下心情,郑重地说道:“封警官,关于那件事情,虽然我现在不能向你解释,但请你相信,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什么事情?”封腥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就是…”苏叶的声音小了下去,她避开了封腥的目光,“我是魔修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封腥本来还想接着追问“你认为我想的是什么样?”,但看到苏叶的样子,又觉得没必要了,他换上温和的语气,“每个人都有过去,除了死者和罪犯,我对别人的过去不感兴趣。”
“我…”苏叶还是过意不去。
“也许我应该说声抱歉,我不希望让一句话影响到你的专业素养。”封腥轻快地说,“毕竟我们正在破案,我希望身边有一个冷静的帮手,而不是一个受困于心结,需要被照顾的新人,你可以做到吗?”
“当然可以。”苏叶挺起胸膛,她的声音恢复了自信。
“很好。”封腥点点头,他锁好车门,示意苏叶跟上他的脚步,“刚刚车上说的话,你还有印象吗?”
“如果你指的是引擎的轰鸣,很遗憾,我听不懂引擎语。”
“那么让我重新为你介绍下日冕桥,其位于离城的东南部,地广人稀,离城不是个发达的地方,日冕桥更是其中的翘楚。虽然可以看到红尘山的山头,但这儿灵气稀薄,不是个适合修行的地方。”
苏叶跟着封腥一路向前,的确如封腥所言,日冕桥给人以荒凉之感,这里的建筑大都是旧日的遗迹,灰色的墙壁,黑色的钢筋,红色的砖瓦随处可见,路上没见到行人,只有一只黑色的猫在嗅路边的青草。
“看,那儿是红尘山的侧峰。”
顺着封腥的手指,苏叶让目光翻过筒子楼的森林,投向远方,绿幽幽的山脉宛如巨兽,俯视着城区。
阳光落在缠绕山间的云雾上,折射出橙红色的辉彩,想来在那云雾之下,有富丽堂皇的亭台水榭,飞檐流阁,有仙人在其上潜心修炼,论法舞剑。
“红尘山是离城的第一大门派,在离城这种地方能出个有上仙的门派,真是很了不起。”封腥若有所思。
“在乾城的时候,我从来都没听过这个门派。”
“红尘山崛起也就是这几十年的事儿,没什么底蕴可言,在出上仙之前,就是个本地的小宗门,有时间我得去翻一翻历史档案,肯定有不少故事。诺,前面就是窝头公寓了。”
窝头公寓位于一处下沉式广场中,它有强烈的旧时代风格,像是一面厚厚的砖头贴在广场的一侧,公寓上有大半破碎的窗户都耷拉了下来,露出后面黑乎乎的窗口。
两人迈下长出杂草的阶梯,苏叶在广场的墙壁旁驻足,“这是莄甲的画吗,我记得你说过他是艺术家。”
墙上的画经过风吹雨打,颜料已经开始褪色,墙皮也已有些许剥落,尽管如此,仍能辨认出那些曾经鲜亮浓烈的色块,橙黄,烟粉,火红,它们交相辉映,肆意舒展,从台阶这边的墙壁一直蔓延到公寓那边。
“这画的什么,火?”封腥皱起眉头,试图辨认画的内容。
“燃烧的火焰和辉煌的落日。”苏叶的指尖轻轻触碰墙面,“非常强烈的情感,愤怒、不甘,他渴望改变,但他知道自己做不到,这让他感到孤独和痛苦。”
“听起来就像是一位艺术家。”封腥笑道。
“一位怀才不遇的艺术家。”苏叶又看了壁画一眼,跟着封腥走向公寓的大门。
公寓的管理员是位上了年纪的老伯伯,他见到封腥后非常惊讶,见到苏叶后更是张大了嘴,一时半会说不出话。
“你们是仙人?红尘山的?”老伯摘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又戴了回去。
“我们是离城警署的,需要对莄甲先生的意外做一份归档报告。”封腥说着,拿出了他的小本,“您可以和我们说说当天的经过吗?”
老伯慢吞吞地说:“可以是可以,但恐怕没有什么好记录的,警官。那天我正躺在床上,准备睡觉,时间已经很晚了,但是楼上传来了很大很大的撞击声,是莄甲的房间,我走上楼,听到了丧尸的吼叫声,你们应该听过,很可怕,非常可怕的声音,所以我报了警,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然后警察来了,枪响了好几下,非常响的枪,然后,就没有了。莄甲,他,他就这么死了。”
“您怎么知道是莄甲的房间,他以前经常弄出动静吗?”封腥机敏地问道。
“他是个很安静的人,警官先生,我知道是他,只是因为现在这栋楼基本只有我和他两个人住。”老伯摇摇头,“自从有消息说红尘山要把日冕桥纳入外门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就搬走了。”
“纳入外门?”苏叶疑惑地问,“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老伯看了苏叶一眼似乎惊讶她没听说过这事,“日冕桥离红尘山很近,大概三四年前吧,有消息说红尘山会把日冕桥的一片区域买下来,当做一处外门的修炼地,到时候住在那儿的人都会被红尘山收为外门子弟,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所以很多人都搬走了。但一直到现在,红尘山都没有动静,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后悔。”
他说到最后,声音里透着明显的骄傲。
“您呢,您不想加入红尘山吗?”封腥问道。
“我这个年纪,又没有天赋,为什么要去折腾,又不是人人都想成仙。”老伯挥挥手,面带笑容地说。
“莄甲先生住在这里多久了,他为什么没有搬走?”苏叶问。
“他从小就住在这里,和我不一样,他是有天分的,但是他看不上那些人。”老伯高兴地说,“谁说只有修仙才能出人头地?莄甲就是个好样的,警官,你们看到他的画了吧,就在那边的墙壁上,是不是很好很厉害?”
“那是他画的?厉害,我还以为是乾城哪位仙师的手笔呢!”封腥浑然天成的惊讶表情令苏叶钦佩不已。
“没错,他是真的很有天分。”老伯骄傲地说道。
“可惜了。”封腥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惋惜和悲伤,“他没有渡劫成功。”
老伯像是回忆起了悲伤的往事,嘴唇颤抖着,“是啊,太可惜了,他本可以不那么着急的。”
封腥和苏叶都没有说话,耐心地等待着他往下说。
过了片刻,老伯望向远方,陷入了回忆,“一年多以前吧,那段时间,莄甲的修行到了瓶颈,他卡在了练体期中段,虽然他没有说,但我能看出来,从他的画里能看出来。”
“后来,一年前,他突破了中段,我知道这是迟早的事,因为他是有天分的,只是心态问题。后面他的修炼一直很顺利,直到半个月前,他到了练体期大圆满。”
“他又遇到了瓶颈,他很着急,基本上每天都会尝试渡劫,然后就…如果我能劝劝他就好了,是我的错…我的错…”
老伯的声音颤抖起来,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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