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林迅办公室,邓一帆并没有马上去敲门。在另一个事情确认前,她不会轻举妄动。对开心的描绘她总是词穷,她时常认为开心这玩意会影响自己的智商,所以她会开心,不过不会开心到尽兴。今天好像有些例外,她今日份的开心,接近满溢。她兴致勃勃的给人均消费最贵的餐厅打电话定位,她为自己点了一杯4泵香草糖浆的拿铁,她一路哼着小曲去赶公交,她在每次换乘地铁都经过的奶茶站前停留,第一次品尝到只会长脂肪不会补充营养的珍珠与仙草,她在即将竣工的别墅里幻想着有可能发生的别样生活。
她没有告诉邓驰进展,可她那晚特意在别墅小区的门口,等他回来。他们一同从小区门口走回家。邓驰说他即将参加最后一个科目的驾照考试,他觉得自己手脚不够协调,不一定能一次通过。她鼓励他,可能也不算是鼓励,她只是对他说:“18岁的我就已拿到驾照了呢!”
“那我能拿到!我...我一定会通过的!”
她加快几个脚步,来到邓驰面前,歪着头,非常正经的对他吐舌头扮鬼脸,然后蹦蹦哒哒的走在邓驰的前面。邓驰在她转身的刹那,抬起手,很多点宠溺的在她的头顶,揉揉拍拍。就是这么自然而然的发生,不尴尬,不羞怯。她用哼着的小曲儿对他回应,他紧跟她的步伐,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邓驰本就不清楚这场宴请的缘起,他本能的拒绝参加,却因邓一帆批评他对朋友傍观冷眼而改变主意,为了邵晨,他准时赴约。邓一帆借机分派给他一个任务:迎宾。就类似开门问候欢迎入座之类的工作,你没听错,就是让邓驰去迎宾。邓驰刚听到邓一帆的差遣时差点要来声狍子吼,可当他听到她的下一句话时,就即刻温顺而自信的应允了下来。
她说:“不仅邀请认识的朋友,我还邀请他们的家眷,鼓励他们携自己的朋友和客户,一同赴宴。而入场的每位宾客,需在餐厅门口赐名片后,方可入场。”
“如果服务生做这个工作,他们可能会不理或是懒得拿,要是忘带也不会介意...如果是我...是我的话,他们至少不会无视我......”
“如果有人忘记带名片,你就......”
“我就...就说没关系,那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吧,电话姓名,再备注公司的名称。”
“所以......”
“我家没人认识超爵集团,这我肯定。”
“可它的业务就在伏道。”
“我不会放过每一个宾客,你放心。”
“驰驰,我知道对你来说,这不容易。”
“不能打草惊蛇,最好就是这样。”
“所以...要吼吗?”
“当然不!我一个温文尔雅的有礼少男,等着瞧吧,我邓驰绝对会让每一位宾客满意而来,尽兴而归!”
他没有食言,他和她,确实一起做到了。
很多很多年以后,这场盛宴依旧时不时的被伏道当地的头面人物谈起,他们形容那场宴请,简直是穷尽正常人所能想象的一切奢华。男宾客的伴手礼是30年的陈酿酱香白酒,女宾客的伴手礼是VL的秋冬新款单肩包。杯子由发国制造,醒酒器的边缘镶着碎钻,镀金的餐具碗盘。拍卖会上的酒类单瓶拍品这里成箱供饮;网鲍、黑金鲍、吉品鲍三种品类的鲍鱼予食客们选择;场地布置的鲜花和现榨果汁的水果皆是当日上午乘机抵达。著名歌手隋言为他们献唱,当红女团为他们起舞。伏道市最神秘的首富之子为他们服务,亚洲首富之女陪他们倾吐。
前来参加的宾客,男人西装革履,女人珠光宝气,只有邓一帆一人素装淡抹。米色羊绒毛衣,紧身黑直筒裤搭配一双漆皮短靴,齐肩黑发,宛如平日。若非要挑出特别,大概就是她别至耳后的那个一字发夹,普通的黑色绒面,夹中部镶有一颗水滴形黄钻,没多大,也就10克拉左右吧,毕竟黄钻不如粉钻蓝钻昂贵,10克拉是她得以佩戴的基数。
温馨的灯光,悠扬的配乐,翩翩而至的笑语,和活跃无华的她。本与他同生的不屑与焦躁,在那晚每一寸中都弥漫着奢华的空间里去尘浆洗。他渐渐的云开雾散,他渐渐的拼凑起关于如何完成目标的概念,他用自己虽不多但却倾囊而出的脑细胞观察、思考。很多年以后,邓驰确实从事服务工作,他偶尔会想起这场宴请,顺便感慨一番迎宾这工作真的是不差。
宴会接近尾声时,邓一帆拿起麦克风,与联谊会秘书长并肩而站,她语速轻缓,声音婉转。
“感谢各位宾客光顾我的场面,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贵客们海涵。”
秘书长接过话筒,微醺而洪厚的声音说道:“感谢邓总对咱们商界联谊会的厚爱,受会长委托,我在这里宣布一个好消息:邓一帆女士,从今日起受任成为我们商会的执行会长。”
话落,雷鸣般的掌声全场响彻。
她与他的眼光在那时交织缠绕。
他跟着拍手庆贺,她眼眉含笑。
“承蒙会长和秘书长的厚爱,感谢伏道的各位家人们。如亲朋好友所知,一帆并没有经商,只是一名普通的公务人员,在此还烦请各位,对一帆的近况尽可能保密。至于商会平日的具体事宜,一帆决定...决定由我在伏道最好的朋友:邵晨,为我打理。”
邵晨惊愕。
“晨晨,来,上台跟大家打个招呼,以后可就要辛苦你啦!”
邵晨惶恐的起身,一步一忐忑望向邓驰,邓驰由衷的在为他拍掌庆贺。邵晨不是不清楚正在发生什么,他只是不习惯众人投来的目光,他心颤,他紧张,他以为自己不配。
邓一帆未急于递给他话筒,而是微声对他低语:“自在些,大声说,我在。”
邵晨同样收获了众人响亮的欢迎声。
那晚的邵晨,是邓驰送走的最后一位宾客。邓一帆晚宴未食荤腥,空着肚子喝了个微醺,这会正在品尝她最爱的鲍鱼。邵晨提议与邓驰两人吹吹风,醒个酒。邓驰本以为邵晨会因此欣喜,然而,并没有。
“驰驰,我这人情,可是欠大发了。”
“一帆她是自愿的,也是真心想要助你一把,这我可以作证。”
“我知道一帆姐姐是真心帮我,可越是这样,欠的就越多。”
“想多了吧你,对邓一帆...这多大点儿事啊!”
邵晨长相尚可,身材微胖,中等个头,圆嘟嘟的双颊厚实而饱满。他是邓驰的邻居,见面的次数很多,谈心的次数好像是没有。邓驰心中的他精明憨厚,待人和善。他心中的邓驰,嘴笨拙舌,不设城府。
邵晨推推鼻梁上的镜框,有些深情的看向邓驰,说:“你小子真是命好。”
“切,说的好像你命差似的。”
“这可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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