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中间的是个孩童,他牵着左边男人的和右边女人的手。

叶添距离三人不超过20米的距离。

他们中间相隔电动伸缩的铁门。

“伯伯母是一帆啊!别冲动,我是邓驰...邓驰的...女朋友!”

“邓一帆!危险!”叶添声如洪钟,伸手想要拽住奔跑中的邓一帆。

为时已晚,邓一帆再一次,边呼喊边冲出去。

“别冲动啊!我们谈谈,什么都好说,伯伯什么...什么都好说!”

当邓一帆冲到三人面前时,警笛声肆起。

两排声势浩大的警车并排而列在三人身后。

女人对邓一帆说了一番话,内容被响彻天际的警笛声所覆盖。

“废物!一群废物!还怕事情闹的不够大吗?把警笛都给我关上!立刻!”叶添拿着对讲机怒吼。

邓一帆回过头,指指自己的手机,下一刻,马秘书的电话响起,叶添夺过马秘书的电话,接起。

“叶检,这是叶检,他说的算!伯伯,不要走极端,你们有要求就跟叶检提!叶检在听,你们说,快说啊!。”

“我要看我的女儿。”男人说。

“若没人答应,我就让今天所有的人,看着我们一个一个的死掉!”

“一帆,我们知道你是担心伯伯,可这件事与你,与邓驰都无关,你不是我们选定陪葬的人选,快离开这里。”

电话的另一端,叶添沉默。

“啊!”邓一帆一声惨烈的嘶吼。“叶叶检,伯母...这女人的血顺着袖口在往下流...是血,血啊!好大一片,已经都流到裤子上了!”

“易爆品在哪儿?”叶添沉着的问。

“我要见我的女儿。”

“告诉我,在哪儿?藏在哪儿里?”

“我最后说一次,我要见女儿!”

叶添,再次沉默。

女人松开牵着男孩的手,男人缓慢的弯下腰,抱起男童,高举过头,直至双臂笔直。

“不要!不要!伯伯孩子是无辜的!”说着,邓一帆尝试着去抢男人高举起的男童。男童被邓一帆的巨大吼声吓到,嗷嗷大哭起来。

“伯伯放下孩子!一帆求你了,放下他!他还小,他的...他的人生还没有开始,他...他不应该成为筹码啊!”邓一帆颤抖的声音人人皆听得到,她的感情真挚,说到情动之处不禁哽咽。

院内更多的警力陆续抵达叶添身后,随时待命。

院外,检察院报案,林迅不得不随行。他背着手,看戏。

院内与院外的中间,是一家三口,和邓一帆。

“他是钟可唯一的骨肉啊!你们连亲外孙都不要了吗?”

女人这时挣命咆哮,青筋爆起。

“见不到我女儿大家就一起去死!一起去死!”

男人此时呲着牙瞪着眼,做出要将男孩砸向地面的动作。男孩感受到男人使劲掐入他身体的力道,哭声更是汹涌。

叶添命下属打开电动拉门,犹疑的看向林迅。

林迅看不清叶添的眼神,危急时刻,他感觉自己是应该说些什么。

他说:“叶检要说上,我们就上。”

这便是林迅的标准作风,只要他不下令,他可以随时做一名英勇的人民警察。

“叶检快答应他啊!一帆求您了,男孩快不行了,不行了啊!”

“这事儿...”叶添话音刚起。

邓一帆即刻打断接上:“这件事叶检他答应你们了!”

“邓一帆!”叶添厉声呵斥。

“快把孩子放下来,拜托拜托,伯伯你看他...他哭的脸都紫了!叶检答应你们了,快,快放下孩子!”

“这周就要见到!”

“见到后,才会告诉你们爆炸物的地址。如果这周见不到,就一起死!死无葬身之地!”

话毕,男人将腾空的孩子放下,与女人一起牵起还在嚎哭中的男孩,转身准备离开。

离开这里的路,必然经过他们身后的警队队列。

叶添带着他身后的人手,走出院门。

“抓了吧?”叶添在对讲机里对林迅说。

“检察院抓人什么程序?我没研究过。”林迅回。

“你们在这还需要检察院动手?”

“要不...我给我们局长打个电话,你俩商量下?”

“抓了晚点再放都不行吗?”叶添步步追问。

“行啊,肯定行啊,你们检察院抓,怎么放都行。”

“我是说你们抓起来,审完再放!”

“行啊,领导们商量好就行啊。”

在二人的讨论中,男人女人与男孩,越走越远。邓一帆跟在他们身后,来到林迅身边,暴跳如雷的在对讲机里狂吼:“女人袖子里有刺刀!万一看到人扑上去,她拿起刺刀自杀或是杀孩子怎么办?!”

“邓一帆,你确定你看见的是刺刀?”林迅淡定自若的问。

“确定!非常确定!我不是第一次看到那把刀!”

“好吧。”林迅叹口气,升了些音量:“立即抽派两队人手跟随,务必保证小孩安全,注意距离,时时汇报。哦对了,便衣配枪,手续后补给你们,行动,立刻!”话毕,他转向邓一帆:“你是和叶检再聊会...还是跟我回警局?”

邓一帆看向走过来的叶添,沉默。

“爆炸物不找了?”叶添质问林迅。

“排爆大队不是在你们院里排爆呢吗?找,我去哪儿找?土耳其菲律宾还是吉尔吉斯斯坦?叶检,科学用警,好吗?”

“收队!”林迅大喊,带人驶离。

邓一帆跟随叶添回到办公室。

她不管不顾的拧开叶添桌上的瓶装水,咕咚咕咚的喝起来。

叶添神情严肃,不停的在办公室里踱步。

“邓一帆,你...你幼稚!”

“那是他的亲外孙!血浓于水!他怎么会真的舍得摔外孙?!”

“你懂不懂?谈判有时就是比谁更沉得住气?比谁更狠?!”

“你倒好,一口答应下来,万一他...他是做戏怎么办?”

“那又怎样?!”邓一帆放下被她喝光的水,走到踱步的叶添身前,镇定而叛逆的反问道。

“我为什么要比狠?警察不就是为了防止意外的发生吗?”

“叶检察长又不是做不到,为何要纵容意外的发生?”

邓一帆声音飒爽,底气丰沛。

“你一个屁孩你知道什么你?那钟可,为什么不能探视?别告诉我你一个警察不懂法?涉及国家安全的罪犯就是不允许近亲探视!”

邓一帆整个人愣住。

她不是不懂法,而是压根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那...非近亲呢?”

“什么非近亲?”

“叶检,这家人是多么极端你也看到了,尤其是...万一真的血脉相残,这影响...不堪设想!既然你说近亲不能探视,那非近亲可以吗!?

叶检,您忘了邓驰吗?他从小就在钟可家长大,邓广谦在伏道...也是有影响力的,让他儿子代替钟可父母去探视,不算近亲吧?钟可父母,对邓驰...总比对外人要信任要放心些吧?”

“荒谬!”叶添再次来回踱步,他的怒气犹如伏道的冬天,削肉刺骨。

“邓一帆!一个钟可还不够吗?!再来个邓广谦!你是年纪小幼稚还是嫌事情还不够复杂?”

“就是要复杂!”邓一帆毫不示弱。

“如果有一天,钟可父母再行极端之事,邓驰和邓广谦就是叶检最有力的证明:您没有放任事情发展,您在最大职权范围内配合过钟可家属的请求,发生的一切意外皆与您的决策无关!”

叶添不再争辩,他站在邓一帆身前,无言的打量这名少女。他心头不禁泛起一丝温暖,邓乔的女儿,对一个罪犯的家属,如此关切,如此同情,实属...罕见。但他的念头很快消散,因为他猛然想起林迅最后的嘱咐:带枪,手续后补。然后他刚才身处危险环境的紧绷头脑终于清晰起来,为了保护孩子,带枪的手续可以后补,他自己却连一个谈判的要求都不敢应声。林迅这头老狐狸,果真有一手,将一切意外的可能性在众目睽睽之下,推向他。

“邓广谦儿子多大?”叶添问。

“二十二。”她回答。

“这样,你为邓广谦儿子担保,让他儿子去。”既然要作证,邓乔的女儿岂不是比邓广谦更有用?叶添心意已决,两个家族的名望足够他抬一次手。何况,二十岁的毛头小子,未经世事。二十多岁的少女,冲动天真。富有加无知,不错,风险可控。

“好!没问题!”

“邓一帆,你确定你可以代替邓驰回答?”

“我们马上就结婚了!他这不是...不是刚满结婚的年纪吗?”

“下午再来找我一趟,把手续给邓驰,让他签好,今日下班前交回。”

“你马上跟邓驰通话,命他安抚钟可父母...最好,不是最好,命他现在就去钟可家!”

“把他手机...跟你们处长说声,监听钟可父母和邓驰手机的通话与定位。”

“舆论无小事!让林迅上点心,别给我捅娄子!我看他天天,晃晃悠悠的,哪儿有个领头的样子?!你回去告诉他,部署警力范围必须扩大,排爆不能停,24小时待命!”

“明天,就明天,省着我夜长梦多!”

“探视前,邓一帆你务必拿到爆炸物的地址!不拿到地址,不准探视!”

“你和邓驰通讯设备必须保持通畅,随身携带监听设备。探视时间...时间不要太长,听从监狱管理局的要求,即可。”

“还有,你告诉邓驰,让他转告钟可父母:我叶添这里是检察院!不是监狱!不是法院!不是警察局!更不是超爵集团!冤有头债有主,别再走错路了!”

邓一帆热泪两行,感动的心,颤抖的手,她隐忍抽泣的动作令人动容。

“叶...叶检,你真是...真是一个大好人!果真是...人间处处有真情啊!放心,您放心,晚辈记住了,晚辈这就去办。等钟可的儿子长大,他就是您的亲孩子,让他给您养老让他......”

“得得得!邓一帆,你是一名警察,这么感性怎还了得?别在这废话,干活去!”

“是!”邓一帆立正敬礼,响亮的回答。“走之前,还有件事...晚辈之前不是托林处找您嘛...”

“他提过。”

“我本想找您...把我调到这......”

“得得得,赶紧走,抓紧落实正事儿!我检察院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还是在林处那里享福吧!”

“是!”邓一帆再一次立正,行礼。

她急速的心花怒放的离开,迫不及待的在检察院的楼梯间就像模像样的对林迅复述起叶添对他的指教,然后不慌不忙的离开检察院。

伏道的冬天冷的专注,淡的云,轻的风,高挂的暖阳,通通无用,就是冷,冷的倔强。她大胆的吸进冷冽的寒风,轻盈的吐出温热的暖气,胸腔在收缩间将冰刃蕴化成和煦。她自导自演,她一镜到底,她精湛淋漓。检察长是谁?她仰天偷笑,叶添嘛,是我邓一帆的演职人员呀!

邓一帆了解林迅,任何工作到他那都不可能变得迅速。她趁着这空档打给苗苗,告诉她把今日事情经过写成信,她去取车时与她交接,当然信里的内容不包括她建议大伯大娘在上下班时站在检察院的门口引起众人注意;不包括嘱咐大娘穿相同的衣服,在人流最高峰的时候在监控最清晰的视线内,假装不小心的让刺刀多次掉落地面;也不包括今日不得不利用的念开......对了,那把刺刀买回后就被邓一帆改装过,她砍掉了半面刀柄,将蓝色油漆不规则的涂在刀尖。所有的人物与道具,都逃不过检察院门口的无死角监控,从视频截下的图片中,叶添完全可以判断就是这对夫妇,就是这把刺刀。

今儿个中午,邓驰即将结束最后一科的考试。邓一帆心想,吹出去的牛总要拉出去放放牧,好人做到底,演戏必须演全套。正好放完牛,还可以一起去执行任务,完美!

没错,不是车里,就是车顶。

邓一帆坐在车顶。

她翘着二郎腿,黑色超短皮裙配长靴,橘色羽绒服,雪白的围巾垂在胸前,一副全黑的方框墨镜。

向她迎面走来的是这栋6层教学楼里交卷后的所有学生,她坐在车顶,背挺腰直,边等邓驰边对着手机镜头擦口红。

当她看到他的身影,第一时间举起她的手掌挥舞,仿似迎面向她走来的都是她的粉丝,她正在挥手与她的粉丝们问好,嘴角荡起自喜的涟漪。

“邓驰!这里!”

邓驰惊呆!

一辆全新的劳斯,海蓝色的车身,邓一帆坐在这辆车的车顶。

这儿事若别人做,大概率会被定义为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废柴,但这事儿若是邓一帆做的...是不是就觉得好像很符合逻辑,很带感或是很...敢爱?

邓驰虽不知路径可他知道就是今日,他已经守望了太久太久...所以他不迟疑的选择奔跑,他此刻最急于看到的是她点头或是她摇头。坐在车顶的邓一帆,从看到邓驰奔跑的第一刻起,就不停的点头点头再点头。邓驰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他猜到这台车是她的手笔,可他看不到车,他看不到经过他的同学,他什么都看不到。他看得到她艳丽似红日的珠唇,破沉寂,暖寒穹。他只看得到明亮的正在盛放的她。

他奔跑到她的身前,片刻未歇,只字未言,一个猛劲拉下坐在车顶的她,将她腾空抱起。她好像早就知道他会这般猛烈的抱起她,所以她选择在他跑至身边的最后一刻张开双臂,允许自己失去支撑下坠,坠在他的臂弯中。

心流涌动,春意初升,无声仿有声。

此刻此刻的懂得足以抚慰所有的等待。

凛冽的北风不会忘记那日,它曾吹起过最为热烈的欣赏。

她轻抚他的面颊,指尖抵住他的嘴巴,指指自己的耳朵,拍拍他裤兜里的手机。无需启齿,他就明了一切,这次换他点头,一直点头。然后他们钻进新车,邓驰安静的看完信后,他再一次对她胸有成竹的点点头。

那夜已经声嘶力竭的她,不愿睡去,她默立窗前,向着窗外诉说。没有人听得到它,除非她允许你听到它,就算伏在她的唇边,可能也只能听得到三个字:再等等。

无论揭示真相的代价是什么,也不管真相是不是更为惨烈。

“我在旁,便不必害怕。”她转过身,背对窗外,理直气壮的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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