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警局?去警局你不怕我...不怕我把你是怎么揍我绑我的告诉警察?”
“我不怕。”
“够你关上几个月上年的了吧?”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
“你不怕我还怕呢!我...我50万还没花完,我...我大好前途,我为什么要去坐牢?”
“为什么?你还在问为什么?”邓一帆也激动起来,对着刘芳婷怒吼。
“你大好前途?你既然大好前途,为什么要去做男人们博弈的工具?为什么要知错犯错?连自己的孩子都要算计?
邓广谦是什么人?邓驰是什么人?是你...是你这种...这种用50万就能收买的人能够利用,能够哄骗的人吗?!
那阿大哥又是什么人?他敢给你出这玩命的主意,他就是要你去为他拼命!
我愿意给你100万,是出于我同样作为一位女性,对你的无知和愚蠢的同情,你若不明白我的立场就闭嘴,不必追问原因!
但你必须明白,我现在给你指的这条路不一定最正确,但却是最接近真相的!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吗?为什么选你去生?为什么非要生邓家的孩子?”
“可是...可是我为什么要知道真相呢?没生出来又不用给阿大哥退钱!“
“我也不用你退钱啊!”
“可去警局我会坐牢的!”
“你做这事之前难道不知道会有风险?不知道这是犯罪吗?!”
“我...我以为我会成功!我有药!”
邓一帆已经愤怒到无法再讲话,她的眼中仿似喷得出烈焰。
“老板,要不现在就报警?”
“他知道邓驰家的地址,我怕会有串通。”
“对哦,那还是直接去警局更保险。”
“不管了!报就报,我看哪儿个崽子敢在我眼底下搞脏事儿!苗苗,手机!报警,打110!”
“等等!先...等等!”刘芳婷身体倾斜,额头青筋凸起。“别!别报警!”
刘芳婷从小就被村里人称作小机灵,她称不上漂亮,可跃动的双眼,悠婉的声线,天生丽质的体型,还有一路领先的学习成绩,在当地的村庄,这些都可谓独占鳌头。她一直幻想她走出村庄,去到大城市的场面。那里应该每家每户的楼下都有公交站,每条路上都有可以亮上一夜的灯,那里不会有成群结队的蚊虫,不会在路上踩到牛粪。是,她幻想的内容全部正确。
“真的给我100万吗?”
“到警局门口,就转账。”
“转给我家里人行吗?”
“你说给谁就给谁。”
“我还有一个要求!”
邓一帆这次没有犹豫。
“你提。”
“等我出来...你得给我找个工作!不能是临时工,得是正式的工作,调档案的那种,给我交社保交医保,还得给我户口,月薪...月薪不能低于6000!”
“没问题,只要你肯跟我去。”
“行,我去。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根本不是什么阿姨!谁家阿姨像你胆儿这么大,说话这么溜?不跟你去,我估计我会更惨。
你让你那小姑娘把刀放回去,别握在手里晃悠。我告诉你们,我机灵着呢!你根本不会让我死,休想再拿那玩意吓唬我!”
“老板可能不会,但我会。”管苗回应。
“不可能!编吧你!我的命哪儿有邓驰的命金贵?你杀死我给邓驰陪葬,算值。现在邓驰不会死,你还要把我杀死?怎么会!我死了,你也会死,你给我陪葬?这不亏大发了?何况你这么有钱,开口闭口100万的,哪儿舍得为我去死,有钱人不是这么算账的!”
“你确实脑子转的快,但也确实是蠢。”邓一帆边说边示意管苗收起刀具。“腿绑着,把手上的胶带...给她剪下来吧。另只手...我去拿药,帮她处理一下。”
刘芳婷对着管苗媚笑。
“你老板这么猛啊...你是不是...也有两下子啊?”
“......”
“切,不知声拉到!我想吃那盘鲍鱼,我饿了!”
“......”
“喂!我饿了!我要吃鲍鱼!”
管苗不发一言,坐在地板上,盯着她。
“我...我喝碗汤总行吧!我告你,你现在对我好点,明天我到警察局还能给你老板美言几句,少判她点日子!”
“你这音量听着...可不像是饿着肚子的人。”邓一帆提着药箱回来。
“苗苗,去给她拿,让她安静点。”
“那个你微波炉热一下给我,我不吃凉的。”
管苗无奈的叹叹气。
“你这只手没断,只是一时半会用不了。”
“断了我可要再加10万!”
“随你。”
费雨硕打来电话报平安,经过初步检查,邓驰身体并无大碍,早则后半夜晚则明日一早定会醒来。
邓一帆知道费雨硕一肚子问号,她对费雨硕何尝不是一肚子问号。只是两人都没有遇到合适的机会戳破彼此。今夜一过,邓一帆心知,有些事情已无法对他继续隐瞒。
“诶,你这么有钱,你去过海港吗?”
刘芳婷从惊恐中恢复,她胃口很好,很健谈。
“去过。”
“我听我去过的同学说,那里...那里满大街都是奢侈品,就像卖白菜一样,是真的吗?”
“假的吧?也可能是...真的,我不确定。”
“我一直想买一双高跟鞋,那种前面垫起来的,虽然跟高,可是穿起来却不累,都说海港市的款式最多,折扣最低。
要不是碰上你,我...我生之前就要去呢,通行证再不去都过期了。
诶,你去看海豚了没?登山了吗?”
“没有...都没有。”邓一帆回答。
“那你大老远去海港一趟干嘛啊?”
“开会。”
“切,没劲!”
“你今晚就在手推车上将就一宿,我一会给你找个垫子垫背,明早跟我走。”邓一帆告诉刘芳婷。
“老板,明早我送你们吧?”
邓一帆摇摇头。
“不要,就怕被人发现端倪...我就按照往常的路线。至于她...把送她到城铁站,我从C口入站,你带她从A口进,我们站台汇合...人多起来,反而安全”
“好的,老板好好休息,我看着她。”
“我睡躺椅,你睡沙发,我们换班。”
管苗紧绷的面容重现笑意。
“好呀,我们换班。”
“为了我睡沙发?呵,我刘芳婷真是祖坟冒青烟。”
“你叫什么名字?我没听清。”邓一帆问。
“刘芳婷。”
“还挺好听的。”管苗说。
“那是,为了给我起名,我妈花了50块钱呢!你想想,那个年代的50块钱,可是一笔巨款!”
不过这钱也值,毕竟我确实比很多人都优秀!等我以后...以后自由了,我还想着带我妈去做医美,给她祛祛斑,再给她植点头发。
诶,你说你这么有钱,你肯定会滑雪吧?天山阿尔卑斯山昆仑山这些地方你是不是都去滑过?”
“我不会滑雪。”邓一帆回答。
“这些山不能滑雪吧。”管苗补充。
“不能吗?难道我记错了?也是...山名都怪长,怪拗口的。”
“苗苗,我眯会,上半夜你盯她。”
“诶诶诶,她一个人盯不住我的!你...你也起来,你两一起...盯我。”
“喂刘芳婷,话多就算了,你还叫嚣?”管苗弯身捡起撕下的胶带。
“信不信我再给你粘上?我可没我老板这么好心!”
“喂,这位小姐姐,拜托你摆正自己的位置,你老板都没吭声,你着急叫唤什么?”
“你...你闭嘴!”
就是如此莫名其妙伴着诡异悬疑的氛围下,邓一帆没忍住,笑了。
“老板你笑什么?她...她骂人!”
邓一帆不是被逗笑的,就在刚刚的一瞬,她忽然明白为何那个阿大哥会选择她。她够敢,够蠢。敢的直率,蠢的自信。就算叫不醒的人有很多很多,她刘芳婷,也会成为这些人中,睡姿最是美丽的那个人。
“好啦!你跟她一个...这么个人,何必较劲。她也会困的,困了嘴自然就闭上了。”
“我只剩这么一个自由的晚上了,我...我不想睡!我想你给我讲讲...你跟我讲讲,你到底怎么是怎么赚这么多钱的?有钱人的生活...到底是怎么过的?我...我跟你保证,我明天到了警局,实话实说,肯定不添油加醋!我...我就是你主动投案的证人!”
别说邓一帆,这会连管苗都笑了。确实,确实不必跟她较劲,还是老板厉害,管苗心想。
“我就好奇了,你说洗碗机洗碗能洗干净吗?
有种料理机,说把生的食材扔进去,插上电,那机器自己就能做饭,你们听说过没?
你知道吗?有个什么叫诗的洗头水,卖100多,就一小瓶!你俩用过吗?”
管苗听着这些问题,略感尴尬。
“刘芳婷,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你都哪儿搜罗来的?”
“杂志啊!几十块钱的杂志,我每个月都要买一本来看的!
诶,说起看东西...动物世界,看过没?我小时候在家特喜欢看,企鹅大战海豹,海鸭飞跃山崖,精彩的呦!还有刚孵化出来的鸟,最小的那只会被其他个头大的小鸟们吃掉。你们肯定不知道吧?鱼,就是水里游来游去的鱼,鱼也是会醉酒的哈哈哈哈,那片子拍的可太有趣了!
话说,你们有钱人看书吗?都喜欢看什么书?是不是都是讲经济、讲投资、讲财富的书?那种书我每个字都认识,并排一列上我就懵了。
我告诉你们吧,我刘芳婷喜欢读三毛。我爱哭的时候便哭,我想笑的时候便笑,只要这一切出于自然,我不求深刻只求简单。你说说,这写的...多贴心呐,人可不就是要简简单单的活着!还有那句...想你就掉沙粒,想你就掉水滴,于是就有了撒哈拉,就有了太平洋!天啊,太美了!我跟你说,我是一定要去趟撒哈拉和太平洋的,我有钱我不会闲着,我满世界的转悠我!
而且,我英文超好的!口语听力阅读理解,就英语作文差点,不过不影响我成为答题高手。我第一次离开家就是去县里参加英文演讲比赛。别小看我,我现在都记得我那时背诵的演讲稿。”
夜已深,谁能想得到此时正在发生的这一幕?邓一帆和管苗只是疲倦,却无睡意,两人摊在沙发上,听着刘芳婷绘声绘色的叙述。她们三人吃掉两包饼干,喝下四罐可乐,分享同一盘水果,推着半残的刘芳婷去过两次洗手间。
刘芳婷清清喉咙,挺挺腰身。她应该是准备背诵给二人听,却又停下。
“喂,你叫苗苗?”
“怎么?”
“过来...帮我一下呗。”
“我不!”
“哎呦我不害你,我都是马上要去自首的人了...我这胸...胸不舒服...垫的胸垫,太紧。”
“胸垫?”邓一帆听来好奇,自己走过去。她扒开刘芳婷的衣领,看到肤色的一对胸垫,别说,还真是...好厚的垫。
“行行好,帮我拽下来呗?”
邓一帆按她的要求摘下,刘芳婷丰满的胸部立即塌下去大半。
“舒服舒服!这东西贴的久,我真是...真是不好受。”
“那你还贴?!”
“就你问题多!不帮忙还问!我贴,我贴不还是因为有用?你以为谁都像你,能跟个女老板?
“为男人,你...你至于吗?”
“快闭嘴吧你,啥也不懂的小屁孩儿,有没有用你自己问你老板去!”
管苗对刘芳婷挤出一个嫌弃的表情。
“问我干嘛?我...我也没有...胸...”邓一帆尴尬的回应
“你有!”管苗反驳。“挤挤都有的!”
“你贴上,贴上你就有了!”刘芳婷用她仅剩的一只手指挥着邓一帆。
“从下往上推,推的高点才显得挺。
挤一挤挤一挤,往中间挤。
右面提上来一下,对对对,再来点儿。
你去照照镜子,你这衣服都瘦了!”
邓一帆看着镜子里自己平白无故凸起的胸部,她毫无意识的用手来回抚摸。
管苗跟在她身后,笑的合不拢嘴。
“也太可爱了老板,哈哈哈我给你买同款,如何?”
好像整个人看上去...是有些不一样,当然,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哪儿里不一样。
“上班已经够让我累的,还贴个这个...算了算了,放过我吧。”邓一帆摘下胸贴,叠好放在刘芳婷的提包里。
就在大家都忘记英文演讲稿这事的时候,刘芳婷直起背,清脆婉转的声线,标准的美式发音。
“Four score and seven years ago,our fathers brought forth on this ti, a new nation, ceived in Liberty, and dedicated to the proposition that all men are created equal .(七八十年前,我的祖先建立国家,它孕育自由,并始终坚持一种理念:所有的人,生来平等。)
怎么样?我还能记得住我高中背诵的演讲稿,厉害吧?这是我半决赛背诵的,决赛的稿我也记着呢!”
夜更深了些,这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是人类一天中困意最为强烈的时段。依在沙发上的邓一帆和管苗,互相枕靠着睡去,她们睡的很浅,她们在半睡半醒间,听到刘芳婷自顾自的抱怨。
“我还没背呢,就睡...嗨,我说背就能背!
I hava a dream that one day every valley shall be exalted and every hill and mountain shall be made low ...... and the glory of the Lord shall be revealed and all flesh shall see it together.
(我梦想有一天,幽谷升,高山降......圣光普照,洒满人间。)
I have a dream today.”
(我有一个梦想,就在今日。)
她没夸口,她确实在那年全县的英文演讲比赛中摘得头筹。她的父母热泪盈眶的为她鼓掌,她的老师们洋溢着骄傲的神情,她的学弟学妹们争先恐后的与她合影。那日,她是整间教室最耀眼的光,最闪亮的星。海阔凭鱼跃,她成功的跃出这间教室。
天微微亮,邓一帆被手机闹钟震醒。
在邓驰家客厅的三个女人都醒了,阿大他...也醒了。
管苗看在刘芳婷还算可笑的份上,帮助她简单洗漱一番,为她绑了一个俏皮的马尾辫。
三个女人,按照原计划,分头行动。
邓一帆的步伐忽快忽慢,一会伫立在原地发呆,一会溜神在路口徘徊,她的警戒始终在线。
管苗的油门,一会深踩一会浅触,她闯红灯压黄线,她的警戒从不掉线。
每个清晨,避免堵车的富人和住在保障房的打工人都在此汇聚。这站城铁,是郊区通往市区的唯一一条城市轨道交通,它在人群的灵魂中穿梭,链接新生的面孔,容纳惺忪的睡眼。
邓一帆面无表情,若看向她,只会收获她警惕的眼神与冷冽的对视。
刘芳婷心情倒是不错,她心中已有说辞,如何认错如何示弱如何抽泣,对付男人那些招数,她精通一二。只要闯过最后这一关,她的美好生活即将驶来。
“诶,你说,咱俩刑期是不是差不多?”
“不清楚。
不过...你少说点话成吗?我觉得...还没安全。”
“哎呦,你看看这周围。疯啦,在这搞事儿,那不自投罗网。”
“别说了,来,我牵你,准备上车。”
这趟车她们二人本来是可以赶上的,但就在即将踏入的间歇,从她们二人身后飞奔过来两个男人,力壮如牛,冲破人流,撞散她们相牵的手,闯到二人前头,在关门前的最后时刻挤上车厢。
“赶死去啊!手都差点断了,靠!”
“手疼了?”邓一帆将刘芳婷拉回自己的身边。“等下一班吧,来得及。”
“喂我说,要是我不给邓...我是说...我要是不给我那学生下药,你也不会认识我。”
“认识你?别告诉我你觉得我认识你,是件好事?”
“当然!”
“我真的很难想象...如果你生下一个孩子,你会怎么教育他。”
“切!有个富有的爹,想怎么教育就怎么教育,有的是人帮我想,我还操心这事儿!
我知道你听不惯我这说法,可你怎么就知道我生出来的孩子不感激我呢?你让孩子在有我这个妈,和在田里插秧在院里掰苞米之间选,难道你觉得他会选后者?
你们这些有钱人呐!就是愿意跟我们显摆这些得天独厚的优势。”
“你真是喜欢说话,过来。”邓一帆将刘芳婷牵的更近了些。“刘芳婷,不可以离开我的身边,不可以松开我的手,听到没?”
刘芳婷妩媚展颜,略显羞怯,点点头。
“其实...你对我不错,你那个跟屁虫也还行...要不,要不我...我就说自己摔的?你没绑我?”
“警察不是你,哪儿会那么好骗。”
“嗯...好吧。”
刘芳婷抬起被邓一帆牵住的手,举到自己面前。
“怎么?”邓一帆问。“我没有掰你这只手吧?”
刘芳婷举着邓一帆的手,边打量边说:“你握的真用力。
我其实昨天就想问你,你是因为有钱,所以不怕坐牢的吗?”
刘芳婷将认真且期盼的目光投向邓一帆。
邓一帆自然知道答案,但她不知用怎样的表达才能与刘芳婷的世界相通,让她自然而然的明白此中释意。
“算喽!搞不懂你。”
列车即将进站,请在黄色安全线内排队候车。
列车即将进站,请在黄色安全线内排队候车。
“诶有钱人,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邓一帆。”
“你们一个姓啊!邓一帆,你藏的够深的!
邓...一...”
邓一帆听着刘芳婷重复自己的名字,她想与她解释,同姓只是巧合。如果以后她可以不要如此自信,她会愿意支持她满世界的转悠。
所以她展现出她少见的真心实意的温柔和善意,转向刘芳婷。
刘芳婷笑着迎接她的面容。
“...帆。”
她本微笑着的面容突然被撕裂,瞬间她的眼睛比青蛙更圆,比金鱼更凸。她像要吞下一整个鹅蛋般敞开下颚,身体重心急剧向前倒去,似片迎向秋风不得不欲坠的黄叶。
她知道她已无力控制自己的身体,她被什么重物牵引着向前,持续向前倾倒。
她在倾斜的刹那捕捉到邓一帆不可置信的急迫的表情。凶兽就是凶兽,就算即将跌落悬崖也不愿放掉抠进石缝的手。
刘芳婷费解:连她都放过了我,还有谁非要我死不可呢?
于是她甩开凶兽的手掌,她自信到最后的一次心跳,反正不是她,她想。
她跌落,她跌落在城铁的轨道间。
到站的列车已经无法停驶,它带起一阵刺骨的凛冽的巨风,巨风将站台上人群恐惧的惊吼吹向四方。一节节车厢从邓一帆的眼前经过,直至最后一节。
邓一帆向前走,探出头。
轨道的墙边与列车边缘的中间,留有窄而细的空间,刘芳婷从右至左被削去一半肉的双腿,就在这个空间贴墙而立。
她是头部垂直跌下轨道的。
她看到她的脚掌,立在轨缝。
轨道间有散碎的白骨,飞溅的尸块,有她的小臂,被她掰伤的手指头,被血与肉混合的粘稠液体浸染的秀发。
那是她的脸吗?她的大眼又在哪?
邓一帆本能转向她身后寻去,在刘芳婷的身后,站着一名戴红领巾的小学生。
她被吓的浑身战栗,目光呆滞。
邓一帆一个箭步来到她身边。
“不要看,走,我们走...”她捂着小学生的双眼,搂着她的臂膀,向身后走去。
“我们离开这,我带你离开这!”
警报响彻站台,所有的警报灯通通亮起,前后和左右,一片通红的颜色。
“切勿拥挤!请乘客原地不动!此站台不出不进!请勿拥挤!请乘客原地不动!此站台不出不进!”
小学生在眼前的漆黑中听到广播里的内容,她执意扯下邓一帆的手。
“我才不要跟你走!我要回去!”
小学生倔强的转身跑回候车的黄线边缘。
邓一帆无法辨别方向,她在原地驻足,她没有躲闪,她神情坚若磐石,双眸间的不屈战胜泪花。她对着四周怒吼:“谁?是谁?出来啊!给我出来啊!你是谁?!”
警报声,叫喊生,广播声......没人听得到她的愤怒声。
她的吼叫被震动的手机打断。
费雨硕?!邓驰!她迅速接起电话。
“邓驰呢!?他在哪儿?”
“刚进内镜室。”
“内镜室?为什么?他怎么了?”
“医生说他无大碍,但我不放心,我强迫他做一个全身检查,尤其是肠胃,不知道有没有残留。”
“费雨硕!你不要在这里跟我装好人,我警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过什么!要是邓驰,他在你身边有任何闪失,我邓一帆...我要你偿命!”邓一帆咆哮。
费雨硕分毫不让。
“邓一帆!你最好也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我看在邓驰喜欢你维护你的份上,不稀罕拆穿你。但我费雨硕警告你:要是邓驰因为你,因为你再受到伤害,我费雨硕也会要你抵命!”
费雨硕的嚣张让邓一帆心安。
“好,很好,这就好。”她悲伤的微笑。
“他进去内镜室之前,让我务必跟你报声平安。他说...他说:今晚早点回家,他等你。”
费雨硕挂断电话。
与此同时另一通电话打入。
“邓总。”
是他!南方口音!
“我说过,你若不答应,我便自己来。”
“是...你?是你!”
“龙实大桥,很重要,这是我的...要求。”
“我要把你抓起来!我要把你给抓起来!”
“邓总,这是您的糊话吧?我一个守法公民,您拿什么抓我?”
“她和这大桥没关系啊!是我,是我拒绝了你!怎么不冲我来?”
“是啊,怎么不冲你来呢?这怎么就...不是冲你来的呢?”
“卑鄙!你卑鄙!”
“我听不懂邓总的话,打这通电话,只是因为...很久不联络,表达一下我对您的思念,当然,还包括我的...问候,不必多虑。”
对方挂断电话。
邓一帆迟到的泪水终是涌出,她满目狼藉的脸颊已经无法顾及坚强与冷静,原本咬紧的牙关被松开,她的眼光褪去色彩,绝望的痕迹渐渐铺展,她听到自己的呜咽声。
她蹲下身去,眼前只有一片地面的石灰色。
她后悔了,她不能理解自己的执着和疯狂,她责备自己的天真和妄想,她不想留在这里,她够了,她已经受够了!
她将头埋在两膝之间,她不能面对血肉横飞的她。她的泪浸湿她的衣裤,她的身体颤抖,似风雨中飘摇的小船。
她想念她的家,她在北城的家。她卧室里的水晶灯是欧洲工匠费时半年为她打造完成的,她想回家躺在床上,看着它闪闪发出的亮光。她怀念她坐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品酒饮茶的时光。她...她想念她的父亲,她现在恨不得马上回到他的身边,那是她所剩无几的亲人。邓驰...邓驰他是很好,很让她意外。可如果时间真的可以倒转,她可以不要他!她不要,她都不要,她要刘芳婷每日贴着胸垫去勾引男人,她要她不曾走出那座弹丸村庄。
“乘客们,警察即将封锁现场,四个出口皆已开放,请排队刷身份证后撤离站台。未携带身份证的乘客请从A出口离开。”
蜷成一团的邓一帆,与被疏散的人群格格不入。她没有停下哭泣,她无法停下哭泣。
直到......
“靠,这么蹲着,也不怕被踩死。”
“喂,起来吧!”
邓一帆听到熟悉的声音,微微昂起头,泪眼中的他一脸不屑。
“怎么,聋了?
你领导站在你面前叫你,你都不动?跟谁横呢?”
“我...我想回家。”她呢喃。
林迅掐着腰,向左叹叹气,向右叹叹气。然后,轻轻...也不是很轻的提起脚,踢过去。没错,他给了邓一帆一脚。
邓一帆一侧的身体倾倒在石灰地上。
“我要回家。”她不反抗,一直低语。
“我没批你假,回什么回?要回那也是之后的事!
警官证呢?”
邓一帆指指她的单肩包。
“回答我,你的警官证呢?”林迅怒吼。
“在包...里。”
“既然有可以证明身份的证件,为什么蹲在地上哭?你身为一名警察,现在应该做些什么?
半年的行政期早就过了!邓一帆,我现在命令你,站起来,出警!”
林迅没有再给她犹豫的时间,两只手臂一起用力,抱起倒在地面的她。
“起来!我不准你倒下!
要倒回邓驰家倒去,现在不行!给我站直了
走,向前走!”
邓一帆踉踉跄跄的挪步,依旧凛冽的冬风抚过她当下的茫然。
“没看到黄线那里的警戒线吗?邓一帆,不见血腥,如何从警?
是瘸了还是折了?你走不动就跑起来,没人会等你!”
林迅掐住她的臂弯,拖拽着她的身躯,逆行在人流中,大步流星的朝着警戒线,走去。
那是一个时和岁丰的秋天,一对年轻的夫妇揣着写着女儿生日时辰的纸条,满心期待的坐在久负盛名的大师对面。
“大师,这...这四个字四个字的都是啥意思咧?”
“第一个的意思是:兄弟两人,金榜题名。
第二个的意思是:女子曼妙优美的姿态。
双桂联芳,袅娜聘婷,就叫...刘芳婷,如何?”
“哎呀妈呀!好啊好啊,这名儿太吉利了!”年轻的夫妇眼笑眉飞,意得志满。
那年秋天,真真是一个时和岁丰的秋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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