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自有规矩。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虾吃腐泥。

而王者,吃肉!

历朝历代,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在蛮荒未化、刀耕火种的年代尤为体现得淋漓尽致。

但凡脑子活泛、谄媚奉承些便有机缘剔骨吃肉,次者或也可攀上高枝嚼骨喝汤,再次也能在低买高卖间赚些鱼皮虾壳肉末星子,总不至于披星戴月地在泥地里刨食,愤愤之时又无助地等待着命运的定数。

襄公历五十八年,竹国国君竹襄公未储而暴毙薨逝。

无嫡无储,王位空悬,至尊之争在灵堂上终于褪去道貌的伪装,三位庶子的武装割据犹如天雷勾地火迅速波及到每一寸国土。

于此动乱不堪之际,戎国睿相抓住时机,说服国君开城拔寨,同时鼓动周边大夏、勾越、苗疆等国合众分利,戎宣王更是亲率二十万精锐御驾亲征。

联军四面夹击、协同作战,六十万大军摧枯拉朽、直捣黄龙,直到竹国最后一支帅旗倒下也无法组织起像样的反击。

可怜竹襄公一生兢兢业业、勤政贤明,哪知尸骨未寒,其毕生心血便被瓜分殆尽,竹国国号作古,与他一同彻底泯灭。

戎宣王二十四年秋,竹国灭,国土一分为四各自并入联军;经过四年的强征暴敛导致民怨沸腾,剧烈动荡环境中终于引出一位颠覆王权的枭雄。

叶裴文,江湖人送称号“狼枭”,他在下九流中参透江湖圆滑之道,凭借惊天智计与强硬的手腕从低贱的淤泥之中崭露头角,在纷繁杂乱的门阀派系间异军突起,最终站上新生王国的权利巅峰。

许多年后,朝野上下、江湖内外,处处皆有他的传说。

然而此时此刻,在戎宣王二十八年,十六岁的叶裴文还只是个不谙世事、质朴纯真的农家野小子罢了。

这一年,老天似要为这枭雄的崛起开创契机。

开春以来,戎国便再无颗粒雨水,被戎国吞并的原竹国十二城无一幸免,叶裴文生长的灵香县也不例外。

谷雨前后,骄阳依旧似火;山泽湖泊、河流沟渠、井泉泥土皆因失去了水分而逐渐干涸;人间大地枯黄一片,像被抽去了精气神,如垂死老者般命悬一线。

触目所及的山林原野萎靡一片,依旧有那农夫忙活在地里田间,他们脸色木然、挥汗如雨,不知是那日光炎热所致,还是因为庄稼缺水而心慌无力。

叶裴文灰色力巴短打扮也身在其中,他卖力地挥动三齿锄,破碎着庄稼上因缺水而结块的泥土。

叶裴文虽未正儿八经的上过学堂,眉宇间却难得聚着一丝书卷之气,眉清目秀面相中等偏上,若非右侧额头发际线处,那块三角形的异色且凹凸不平的皮肤破了相,那清秀俊貌便可与镇上翠月楼的头牌相公比个高下。

叶裴文身形瘦弱,与套了人皮的骨架一般无二,常年的饥饿与超负荷损耗了男子该有的身体底蕴,弱不禁风的模样,仿佛下一刻便会倒下一般,让人禁不住吊胆为他捏把汗。

极度营养不良的这副身躯,在酷日之下劳作,哪怕他再三咬牙坚挺,终究还是难以掩盖逐渐惨白的面色。

他停下动作,以锄拄地直立起身,扶着把手擦拭着脸颊的汗珠,不经意间瞥见几个身影迈过田间小道远远向他走来。

其中一抹纤细的人影夸张地高高挥手。

“哥~”

人未至声先闻,尖细清脆的女声袅袅地穿过沟渠田野,穿过瓜滕与庄稼汉,一头撞进他的耳孔,而后蔓延全身,犹如清甜冰泉酣畅直饮沁人心脾;

叶裴文瞬间感觉天上的骄阳都收敛了些许锋芒,身上灼烧之感大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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