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擦净身体,随手套上衣服,遮住了流畅匀称的肌肉线条,乌黑的发丝还带着点湿漉漉的水汽,散发出热量。

他刚刚结束今天的训练,从地下室出来,那柄斩马刀还深深地嵌在那,被『审判』犁过的地面千疮百孔,死意盎然。

路明非双手撑在大花白的大理石台面上,抬起头,凝视着镜中的自己,他能在黑暗中借着镜面的反射光勉强视物,这是龙血的优势。

两年前青涩的五官长开了不少,显得清秀而精致,原来过长的头发如今也被精心打理过,错落有致却不失美感,能看出下的功夫不少。

可那对眼睛没什么变化,还是那样墨黑,还是那样幽深,也许更甚以往,让人害怕,害怕掉入那口井里,再也出不去。

我有变化吗?

有。

好还是坏呢?

从不愿接触到不愿分开,是好是坏呢?

我不知道。

少年直起身子,随手抓起一旁的外套。

出去走走吧,麻衣姐和恩曦姐都还没有回来,听她们说,这次任务至少还有两天。

整座宅子此时漆黑一片,他没有开灯,开了灯,一切就一览无余了,这座宅子里,除了他空无一人的事实也就一览无余了。

他过去很能经受孤独,他会坐在布满爬山虎的窗沿上,双脚晃晃悠悠,远远地望向那些经过院门的行人,看他们生活的百态。

但是现在做不到了,他没法接受酒德麻衣和苏恩曦不在他身边,分离对他来说是种酷刑,哪怕只是一秒他都觉得痛苦。

是我变了吗?变得软弱了。

每次目送麻衣姐或恩曦姐,又或者两人一起离开的时候,心里就闷闷地发堵。

这种时候,胃里会很痛,明明没有病,但是能感觉到痛,一种迟滞的绞痛。

等到身形消失在视野里,喉咙会绞在一起,说不出话来,即使想说点什么也做不到,张开嘴,一点声音也没有,也许正是因为他也不知道能说给谁听,才会这样吧?

这样是错误的?

是的。

不能接受暂时分离的我是不正常的人。

不想她们走,但是为了扮演她们喜欢的样子,必须要学着接受。

他走在无光的走廊里,脚步也是无声的。

他已经很熟悉这里的每一寸角落了,不用开灯也能看的到。

最初其实是开着灯的。

看见了沙发。

恩曦姐会慵懒地躺在上面,左手拿着薯片,右手处理事务,有时男孩会帮她按摩,让她枕着自己,手法专业,他学东西总是很快,无论什么方面。

但是现在没有人。

看见了餐桌。

麻衣姐总是吃的很少,经常数落她,她说忍者要保持身材,可那样对胃不好吧?他不关心所谓忍者如何如何,所以托恩曦姐找来米其林三星主厨,只用不到三天就能青出于蓝,后来麻衣姐就会坐在餐桌旁等他,吃的不像先前那么少,他就坐在她对面,带着笑看着她,眼帘低垂。

但是现在没有人。

没有人。

通常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这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看着没有人的家,孤独会追上他,吞噬他,分离的次数多了,他不去想那些事,学会关上灯,不看那些承载回忆的事物。

一个人走在黑暗里的时候就能忘记一切,忘记过去,忘记烦恼,忘记孤独,把自己沉在一口古井里,井里只有一片静谧。

所以到了黑夜他就会去散步,远离家,也能缓解不适,总是很管用。

脚步声轻轻地回荡在空荡荡的房子里。

他已经走到了正门,不偏不倚,没有丝毫误差。

穿上鞋子,套上外套,轻轻拧动把手,他推门出去。

今夜的月色正很好,是满月,皎洁的月光给院内的草坪覆上一层轻纱,让人看不分明,朦胧的美感如梦似幻。

他沿小路慢慢走着,秋风把染红的叶子吹落了满地,衰弱的秋蝉的叫声隐约传出,偶尔经过的人大都竖起衣领御寒,两年过去了,又是秋天,只是今年的秋天比之过去更来得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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