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履艰难地前进

林初抱着双臂，注视着那个大男孩的背影：“你也是我朋友。”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嗯了一声，随后关门离去。他的声音很低，很沉重。

他先是步行去了阅览室，学术辅导员平克斯女士检查了他这周的学习进度，简单过了后面课程的知识点并布置了作业。一点来钟在食堂随便吃了点东西，他就不受控制地出现在了健身房。不过他好歹听从了校医院医生的建议没有乱来地练下肢，而是老老实实地做了些实力推举的训练：五组单臂哑铃侧平举和肩膀后束绳索提拉，五组坐姿颈后推举和杠铃上提，五组肩膀后束反向飞鸟和哑铃左右推肩，最后一百次器械飞鸟完事。脚疼不疼不知道，反正这一套下来他肩膀基本是没知觉了。难受归难受，他每天都必须要练点什么。赛季愈发深入，每个赛区的前两名才能进入“疯狂三月”，虽说海港城大学目前保持全胜战绩赛区第一，可第二、三名目前也只是输过一场而已。球队接下来的每一场比赛都至关重要，他可不想等到复出时状态全无，拖累球队。

1月9日晚上，海港城大学出发前往旧金山，对战排在赛区第三名的旧金山大学。在霍金斯教练和一群队友的极力劝说下，关天义没有登上去往金州的大巴车，只能独自一人在自习室里悄悄看起比赛转播：比赛一上来旧金山大学的后卫哈维尔对威廉姆森做了一个凶狠的犯规，罗杰斯冲上去一把将他推出去好远。两队的球员一拥而上，冲突一触即发。好在罗杰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并且全程面无表情地盯着哈维尔，这让对方暴跳如雷。

斯科蒂.哈维尔是WCC这个赛季的得分王，去年和海港城的两场比赛他一场削下26分，一场爆砍35分，和当时还在队的麦克罗伊针锋相对。不过今天他开局不顺，威廉姆森持续的身体对抗搅得他心烦意乱，而布里斯科和莱尔斯也处处设防，用亦真亦假的夹击骚扰他。反过来海港城的进攻就很容易打开：罗杰斯在内线无人可挡，开场就不停地轰击旧金山的内线。208公分的杜克在三分线外游荡，当旧金山开始夹击罗杰斯时，身为队长的他挺身而出，在外线命中了三分球。

现代篮球的体系下，空间型四号位显得尤其重要。杜克作为一个身高208公分、臂展只有213公分的白人壮汉，对抗有余，高度不足，靠的就是一手精准的长距离中投和还算不错的三分。有他在，内线留给罗杰斯的空间开阔了很多。于是在内外线同时发起强攻的情况下，旧金山上半场就落后了15分之多。哈维尔想把队友融入到整体进攻中，居中调度的传球，但海港城铁索连环般的防守使得旧金山的底角三分接连打铁：布里斯科和德安吉洛在上半场的中后段搭档组成双前锋的防线，无处不在的长臂和强硬的对抗使旧金山的外线球员苦不堪言。哈维尔只好自己持球推进，追身正面急停三分球，可临危受命出任中锋的杜克因为速度偏慢回防不及时，鬼使神差地和哈维尔撞到，于是送上了一记背后盖帽。

上半场临近结束时，杜克和布里斯科下场休息，罗杰斯搭档替补前锋马尔科姆——206公分的投手——继续冲击旧金山的防线。他的武器库说白了也就是那几招，左右转身，左右勾手，遛底线突破。但他的左右手运球很均衡，左右肩翻身的几率几乎一样，而且他有着猎鹰一般的爆发力和毒蛇般的灵活度。电光火石间，罗杰斯向底线反身突破闪到篮下，假晃骗起防守后一个后转身单臂劈扣，得到了自己的第14分。

下半场开始之际，旧金山不得不继续夹击罗杰斯，尽量压缩上线，放空底角的布里斯科。这一招在前几分钟初见成效：布里斯科的投射一般，连着试了两个底角三分都没能命中。旧金山依靠远射迫近比分，霍金斯教练大笔一挥：德安吉洛和马尔科姆出任前锋，莱尔斯与麦肯诺尔分担后场重任。在罗杰斯陷入危机后，神投手莱尔斯接管比赛，连续利用挡拆创造机会：一记距离三分线一步远的三分远射，一个突然加速中距离抛射，随后吸引夹击传给马尔科姆命中底角长两分。分差再次被拉大。几分钟后杜克替换罗杰斯，带领一众替补打了一个14-0，彻底摧毁了旧金山的势头。重新上场的布里斯科势头勇猛，利用强壮的身体连续在内线强攻，6分钟内轰下8分，威廉姆森一个右侧中距离跳投，之前把关天义架到校医院的诺埃尔都上了场，也就是这次进攻，他接到杜克的击地传球，飞起来双手大力灌篮得分，让数千人的体育馆彻底鸦雀无声，寂静得跟图书馆一样。

95-70，一场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大胜，攻陷旧金山。美洲狮队继续保持全胜，昂首挺胸地返回海港城，并在几天后出发前往硅谷，准备迎战第一阶段的最后一个对手：圣塔克拉拉大学。

然后，他们就差点迎来赛季首败。

上半场比赛进行过半，霍金斯教练喊出了暂停。坐在板凳上的莱尔斯汗如雨下，嘴唇发紫，大喘着粗气，眼神涣散。圣塔克拉拉的前场群人高马大，203公分的三号位，208公分的四号位和五号位，分别利用挡拆错位对上莱尔斯追着他打。莱尔斯身高196公分，体重89公斤，正经的得分后卫身材，这个赛季他一直是海港城大学后卫线上可靠的领防球员，灵活的移动和208公分的臂展，让他对付绝大多数外线球员都轻松自如，他的协防抄截也是海港城大学打防守反击的关键；但换防高大的球员就绝非他所长。圣塔克拉拉的锋线屡屡压到海港城的禁区，在莱尔斯的头顶投篮。这个战术既成功地打击海港城的内线，让罗杰斯不敢离开内线去协防补位，又消耗了莱尔斯的体力：他的三分手感在高强度对抗下失灵，屡次出手都没能命中。如果放在以前，霍金斯会让关天义登场：比起罗杰斯，他的移动同样迅速，而且更高大的他有着更广阔的防守范围，能更好地同时兼顾内外线。但现在，关天义受伤了，海港城大学的容错率急剧降低。上半场他们只能靠罗杰斯的内线单打、威廉姆森的挡拆，和被放空的杜克接二连三的远射救命。

半场结束时，海港城40-48落后。

下半场一开始，海港城终于有了喘息之机：圣塔克拉拉开始收缩内线，用强硬的对抗招呼罗杰斯，逼他耗费更多的体力，迫使他失误；于是霍金斯教练布置锋线球员转移弱侧，上一场外线手感不佳的布里斯科连中两个三分球，威廉姆森在中线附近一个赌博似地上抢，成功截下球后喂给跟进的杜克强行上篮造成犯规。杜克两罚全中，海港城把分差迫近到只剩两分。

比赛最后五分钟，莱尔斯坚韧不拔的反击、策动挡拆让他的手感终于得到了回升：他先是在罗杰斯保护篮筐时从身后盖掉了圣塔克拉拉大学中锋的上篮，随后反击射中一记超远三分。圣塔克拉拉继续强攻错位突击，夹击罗杰斯并放空杜克或布里斯科的三分。莱尔斯接罗杰斯从篮下分出来的传球，在防守几乎封到自己脸上的情况下调高弧度投进了一个距离篮筐两米远的超远三分，追到差3分；圣塔克拉拉在篮下打进一球后，威廉姆森和杜克打挡拆，突破后分给底角的布里斯科投中三分球，追到差2分。一回合后，布里斯科假投骗起防守后强突篮下，空中分球给跟进的罗杰斯扣篮，91-91追平比分。但下一回合布里斯科无人盯防的底线中投不进，眼看圣塔克拉拉就要打出反击。千钧一发之际，威廉姆森几乎是闪现到了对方后卫旁边，一个神奇的抄球得手后迅速传给罗杰斯，罗杰斯在篮下接球强起上篮打进，并造成了对方中锋的第5次犯规。

他猛捶自己的胸膛，朝着天空肆意怒吼。

这个来自新西兰的大个子站上了罚球线。体育馆内漫天的嘘声仿佛让地板都颤抖了起来。主队的球迷纷纷挥舞着旗帜，努力干扰这个困扰了他们一整场比赛的大个子。罗杰斯拍了几下球后，做了个深呼吸后，掷出了罚球…球先是磕在了篮筐后侧，高高弹起了差不多一米高，然后，神奇地坠入了篮筐。

94-91，海港城拿下了比赛。

坐在家里饭桌前的关天义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他如释重负地把眼前一整罐的苹果啤酒喝得一干二净，靠坐在椅子上，高高举起了两个拳头。

第二天，他得到了医生的许可，可以在下场比赛中重新上场了。

而下一场比赛的时间，正是1月28日，也就是…除夕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