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的一个夏夜,乌云如墨般浓重地笼罩着大地,狂风肆虐。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雷鸣轰鸣开来,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撕裂。这雷鸣之中,夹杂着一种不祥的气息,似乎预示着即将发生的灾难。

就在这时,一道粗大的闪电如同一条巨龙,向汴梁城西北方向的天波门狂舞而去,不偏不倚地击中了玉清昭应宫那高耸入云的塔尖。刹那间,火花四溅,雷电的力量与古木的脆弱在这一刻激烈碰撞,产生了毁灭性的后果。塔尖瞬间被炸得粉碎,火焰借着电闪雷鸣之势,迅速蔓延开来。

火光冲天中,这座耗时八年建成,花费朝廷两年的财政收入,占地五百四十亩、气势恢宏的宫阙,除长生崇寿殿外,三千多间房屋全部烧光,宫殿内的壁画、古籍、以及那些金碧辉煌的雕梁画栋,在熊熊烈火中化为灰烬。

太后刘娥闻讯,痛哭流涕:“先帝的一番心血,就这么毁了。”凤颜大怒下,她即刻下令让大理寺丞滕宗谅彻查火灾原因,并将守宫官吏全部下狱抵罪。

这场大火,一时间让汴梁城,上至皇庭,下至市井无不闻之色变。朝廷在闹市区增筑望火楼,更在城中组建专门负责消防的潜火队,全民招募兼职消防员,一帮市井泼皮也趁机参与其中,同时加强了对城中流民的盘查监管。

崇嘏来到东京后,一直不敢去官府备案身份,这段时间,卢大哥和翠莲夫妻去了江南路进货,街头巷尾还多了四处巡逻的差人和消防员,崇嘏有天发现,那天在瓦子里行诈的张小二也赫然在列。

她赶紧把爹爹给的画卷、母亲做的嫁衣、幼玉送的礼品等细软,拿到卢俊义宅中存放,然后闭门不出,唯恐被官府查到。

这夜,崇嘏已经睡熟,忽感觉周身炙热,她睁开眼睛一看,发现房间里弥漫着焦糊与烟尘的味道,头顶上,火焰舔着木质的梁柱,发出噼啪作响的爆裂声。

崇嘏掩住口鼻,慌不择路地冲出大门,只见巷子里街坊们惊慌失措,尖叫声、呼喊声、奔跑声交织在一起,到处是一片混乱。

这条巷子两旁的店铺和住户密集,多为木质结构,屋檐相接,一旦起火,火势会迅速蔓延。有几个反应过来的店铺伙计和住户纷纷拿起水桶、水盆,试图扑灭这肆虐的火舌,但无奈火势太大,杯水车薪,根本无济于事。整个巷子已成了一条火龙,烟雾滚滚,吞噬着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

此时,开封府的军厢主带着军巡捕兵闻讯而来,官兵们迅速组织起来,他们带来麻搭、梯子、火叉、铁猫儿等灭火工具,用长梯搭在房顶,泼洒着从汴河中汲来的河水,试图控制火势。经过一番紧张的扑救,火势终于得到了控制,但巷子内的许多店铺已被烧成灰烬,只留下满地狼藉。

崇嘏惊魂未定,朝自己的屋子走去,却只看到一片破碎的瓦砾和烧焦的木头,不只她的房子,周围几家全是如此,已经面目全非。

忽然,她听到隔壁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相公,你死的好惨啊!叫奴家往后如何过活?”穿过黑黢黢的断壁残垣,她看到阎惜娇正趴着地上,嚎啕大哭着,地上躺着一个男子,身上的衣服几乎烧光,露出焦黑的皮肤。

崇嘏心中疑惑,这火势虽然凶猛,但阎惜娇的相公是个身形矫健的男子,不至于逃不出来。她蓦然打了个激灵,想起那天阎惜娇和那相好男子的对话,莫非是……

这时,一个军巡铺兵带着几个衙役赶了过来,后面还跟着对面店铺的掌柜。

掌柜指着崇嘏的屋子说道:“官爷们,小的今晚睡得比平日迟了些,看见火光最早就是从这间屋子窜出来。”

崇嘏一脸震惊,她还来不及开口,一个身影冲了过来,一把揪住她,原来是阎惜娇。她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这奸邪之徒,枉我等平日里见你异乡漂泊,对你以礼相待。你却如此丧心病狂,无端纵火,致使我家相公无辜丧命,真是天理难容!”

一个捕头模样的军爷,扯开她们二人,冲几个衙役挥挥手:“将这几人一同带回衙门,待府衙的各位大人们来明断。”

军巡铺兵拦住衙役们,将捕头拉到一边,低声说道:“林捕头,碰到这等火灾,各衙门历来均是息事宁人,大事化小,今天您为何要将他们带回衙门,岂不将事态扩大?”

捕头黑着脸,用手指指了指天:“你以为我心中乐意?前些日子玉清昭应宫的大火,上头正追查的紧,生怕漏了什么线索。今天州桥的大火如此大动静,又搭上人命,这等大事,谁还敢瞒住不报?”

一众人被押到开封府,开封府的推官数日来原本已焦头烂额。玉清昭应宫大火后,坊间谣言四起,说这场大火是因太后迟迟不肯还政,惹怒上天,所以降下灾异。太后勒令大理寺丞滕宗谅限期破案,逾期不仅大理寺难逃其责,开封府各级衙门不知多少人要丢了乌纱帽。

开封府推官即刻将州桥的这场大火上报朝廷,太后令大理寺将此案连同玉清昭应宫案一并审理,原本一场普通的火灾被无限升级,崇嘏几人遂被押送到大理寺狱。

大理寺丞滕宗谅不敢怠慢,即刻升堂审讯。听说有此等大案,爱看热闹的汴梁人自然不能错过,公堂外面挤满了人,大多是街坊和州桥一带的住户。

崇嘏几人被衙役押解着,带上公堂,围观的人群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可怜我几代居住于此,一场大火,将我的家烧的精光。”

“这娘子生的不错,可惜命薄,年纪轻轻就做了寡妇!”

“这位公子面容清秀,如何却干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说着说着,有好事者开始流短飞长:

“听说这小娘子一向风流,她相公死的未免蹊跷。”

“嘿嘿,说不定是这对狗男女合谋……”

崇嘏见两旁膀大腰圆的衙役们,手持水火棍,站立得笔直,一个个面目可憎,原本惶恐不已,但看见一旁的阎惜娇抖如筛糠,寻思自己身正不怕影斜,反而不再那么害怕,面容平静地跪在地上。

滕宗谅端坐于高台之上,脸色凝重,手中翻阅着案卷,他抬头望向堂下的众人,对崇嘏喝道:“堂下所站何人?因何被控?”

崇嘏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镇定,缓缓答道:“大人,在下黄崇,乃一介书生,因家中变故流落至此。大火当夜,在下在家中熟睡,醒来时已置身火海。在下并未纵火,更无害人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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