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雪芷手微微颤抖,轻轻把外衣褪去,内殿的烛光照亮着她的脸和鬓边那一支华丽的金步摇。
眼前这人是整个大梁朝心机最重的,顶着一副圣人皮囊,却干尽腹黑之事,身为当朝太傅,多少人尊他,敬他,殊不知这一副高洁月明的外表之下埋藏着一颗充满杀戮野心的祸心。
这也是宁雪芷唯一一个穷尽浑身解数也难以讨好之人。
三年前,他以护国使臣的身份护送她来西陵和亲,顶着皇后的名头,却日日受尽西陵王的虐待,甚至两人媾和之姿,西陵王让画师画下来供他的那些女宠观摩欣赏,作为从小恪守规矩长大的宁国府嫡女,如此凌辱让宁雪芷内心备受摧残与煎熬,她曾向眼前这人求救,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愿孟九安带她逃出西陵国,可他听完她的遭遇后非但没有动容,还告诉宁雪芷,长公主早就知道西陵王暴虐无道,她这才会设计让宁雪芷主动提出和亲,不然为何是派他前来呢?!
宁雪芷心灰意冷之下明白,想要逃离这牢笼还得是靠自己,自此之后她对西陵皇上虚与委蛇,拉拢前朝大臣,委任重用宦官,日日在西陵王吃食中下药,三年之后西陵王终是人尽灯枯,正当宁雪芷准备坐享垂帘听政之势时,孟九安率领着一队人马攻到了宫门口…
当宁雪芷知道大梁早已易主时,她已被孟九安囚禁在寝殿,望着透过窗户缝隙投射进来的阳光,宁雪芷时常恍惚,仿佛回到了经常受罚被关柴房的时光,这段时间,她总是在想,她倾其一生只为站在权力最顶端,不再受人随意欺凌,真的是错了么?
她一出生,生母便因难产而死,虽顶着嫡女的名头,但还不如府上有母亲照拂的庶妹,祖母对她严加管教,只为让她将来入宫,能让宁国公府更上一层楼。
整个宁国公府,唯一真心对她好的是她的乳娘—魏氏,魏氏是母亲的陪嫁丫鬟,母亲去世后,她在府内的日子举步维艰,没有随着母亲而去也是因为她。
她时常教导宁雪芷,想要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只有征服最厉害的那个男人。这句话像种子一样,在小小的宁雪芷心里生根发芽。
后来在一次宴会中,她认识了勇毅侯府世子俞砚尘,他为她找遍京城所有好吃好玩的,半夜翻墙陪她在屋顶看星星,只要宁雪芷说过的,俞砚尘都会想尽办法为她弄到。
再后来她代替长公主要远去西陵和亲,那个还未及冠少年半夜爬上墙头,眼圈泛红的对她说,“宁宁,如果你不想去,我可以放弃所有带你走。“
宁雪芷却对他说,“我是自愿的,我想要的你给不了我。”
宁雪芷犹记得当时的俞砚尘用一种几乎绝望的眼神望着她,像一头被困的野兽,红了眼眶,嘴唇被紧咬的牙关咬出了血,不再多言,转身消失在了黑暗中。
等在见到他时,他已经以另一种身份站在了宁雪芷的面前,等候他的调遣。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他走到了宦官这一步,这也是宁雪芷在之后的日子里慢慢得知的,每每想到此,宁雪芷都会无比怀念当初两人在京城肆意妄为的日子,怀念那个意气风发一笑两个梨涡的少年俞砚尘。
如果一直能停留在那个时候,该多好,只是事与愿违。
孟九安屠了大梁半个皇宫,抄斩了四大氏族,包括她宁国公府在内,如今入主西陵,他的野心昭然若揭。
她知道,现在轮到她了。
宁雪芷轻轻叹了口气,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射出一片淡淡的阴影,独自端坐在梳妆台前,让她孤单的背影带上了几分落寞与苍凉。
她拿起放在梳妆台上的眉笔描画起来,一旁放着一个四四方方梨花木棕色盒子,里面放着的是传国玉玺,下面压着的是她半个时辰之前写好的一道传位懿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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