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以后你想来,还得看我让不让你入府呢!”
苻盈不满地咕哝一声,马鞭一抽往前方点将台跑去。
郭褒冲梁广笑笑,急忙率人跟上。
梁广轻舒口气,额头竟然渗出些冷汗。
这位君侯爱女当真被宠坏了,一点不顾忌影响,这么多将士都看着呢......
身后传来一阵窸窣窃笑,梁广回头扫视一眼,又一个个噤声低头。
不远处,杨定不顾左卫将军窦冲极为不满的眼神,挤过队列凑到梁广身边。
“梁都尉,县君她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杨定压低声,目光紧紧盯着他,带着浓浓审视和不安。
梁广故作淡然:“没说什么,受君侯所托,前来慰问表扬。
方才你我两督对抗,君侯深感满意!”
杨定满目狐疑:“当真?”
梁广失笑:“不然杨都尉认为,县君还能说什么?”
杨定目瞳闪烁,梁广面不改色,一脸坦诚。
“可县君为何偏偏同你说话?”杨定咬着牙。
梁广示意自己所在位置:“我恰好站在第一排,县君路过正好看见。”
杨定愣了愣,回头看了眼自己所处位置,的确靠后了些,在一众兵卒里不显眼。
他心头疑虑这才打消,勉强挤出一丝笑:“今晚公国府有灯会,不如梁都尉与我一同前往?”
梁广摇头:“我不在受邀之列,不方便冒然前往。
何况营伍事多,还要留下打点。”
杨定点点头:“如此,你我只能等三军会师建康时,再重聚了!”
梁广笑道:“杨都尉随侍御前,想来会先一步抵达建康,在此恭贺杨都尉旗开得胜,多建功勋!”
“哈哈~也祝梁君在淮南逢战必胜!”
二人相视而笑,杨定又猫着身子挤过队列回到自己位置。
梁广目光重新投向点将台。
过了会,太常主持一系列祭祀仪式正式开始。
首先是社稷方坛,其次是黄帝、后土、神州、岳镇、海渎、川源......
从上古圣王到天地山川江海,各路神祗全都祭拜一遍,保佑大军出征一切顺利。
众将立于牙旗之下,等到太常宣读祭文完毕,苻坚亲手割下三牲耳朵,以血滴入酒樽,亲手授予每一位出征大将。
此番南征,分东中西三路大军。
中路军由苻坚亲统,经长安走项城趋近沈丘。
东路军为前锋,步骑军共计二十五万,由征南大将军苻融总制,直趋淮南寿阳(安徽寿县)。
骠骑将军张蚝、抚军大将军苻方为副将。
主要统兵将领有:镇卫将军梁成、镇南将军梁云、冠军将军慕容垂、平南将军慕容暐。
西路军由龙骧将军姚苌节制,督帅梁州、益州兵马顺江而下,以此前在汉中置办舟船的巴西、梓潼太守裴元略为副将。
正所谓东西万里,水陆齐进!
梁广望着点将台上,一支支象征军权的铜制斧钺授予将领,胸膛中也有一股灼热感升起!
左卫虓虎督,将跟随苻融统帅的东路军先行出发,直抵寿阳。
这大半年来的荣辱、生死,为的正是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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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将出征仪式结束后,梁广抽空回了趟家。
辞别弟弟梁安,又到左仆射府与薛桃娘道别,带上夔奴赶往霸城门外,前锋东路军临时营地。
数日后。
左卫虓虎督结束出征前最后一次体能训练,于晚霞落幕之前回到驻地。
随着一声“集合”大喝声响起,原本瘫坐在地,捶打双腿的三百虓士迅速列队完毕。
梁广扫视诸人。
近三月苦训,留到最后的三百刑徒,褪去了此前的散漫与怠惰,基本做到令行禁止。
他们身上的凶烈与桀骜并未消失,这种凶性却只能留待战场上爆发出来。
三百虓士编为六队,每两队设一伯长,由梁广亲自担任专司军法的督战。
“伯长孟超何在?”梁广厉呵。
“孟超在!请督主下令!”孟超出列抱拳。
梁广看着他,语气忽地柔和下来:“可接到家中父母书信?”
孟超当即红了眼,单膝跪倒:“接到了,父母已脱狱返乡,一切安好!督主大恩,孟超誓死以报!”
梁广笑道:“等你立功受赏,就有能力把父母接到长安居住。”
孟超用力点头,眼里满是希冀。
“队主杨云,你家中可安顿好?”梁广又看向队列里。
杨云出列,大声道:“回督主,已安顿妥当!多谢督主照拂!”
“入列!”梁广笑着点头。
一众虓士看向他的目光里,崇敬之色又浓郁了几分。
孟超、杨云的例子告诉他们,督主此前许诺照顾他们的家小,绝非虚言!
“诸位......”
梁广在队列前踱步,目光从一张张面孔上划过。
“诸位已是我军中虓士,大秦禁兵,不再是刑徒之身!”
梁广大声喊话,“此去淮南,路途遥远,上到战场,每一个人都可能会死,包括我!
可我等士伍,职责便是上阵杀敌,为陛下、为大秦奋勇争先!
汝等想要的田产、屋舍、金银、布帛、女人......只有从战场上争取,从敌人的脑袋上得到!”
虓士们目光变得火热且坚毅起来,高大上、伟光正的话或许听不懂,可他们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明日,大军拔营东行!
今晚没有夜训,诸位好好睡一觉,把你们的怯弱、恐畏全都留下,从今起只需记住两个字:死战!死战!还是死战!”
一众虓士齐声怒吼:“追随督主,死战不休!”
“解散!”
虓士们在各伯长、队主、什长、伍长带领下,各归行帐。
李方跟在梁广身旁,古怪地看着他:“你小子好像天生就会提振士气,随口两句喊话,就让这群狼崽子一个个嗷嗷叫!”
梁广笑道:“无它窍门,让士伍们知道自己因何而战、为何而战、能得到什么、想得到什么,足矣!”
李方暗暗琢磨,不住点头。
王镇恶嚷嚷道:“凭何他们都当伯长、队主,我却做个什么亲兵参谋?”
梁广道:“你虽本事不错,毕竟年纪小,虓士们年长的三四十,年轻的也有十八九,让你一个半丁少郎统带他们,不觉得有些奇怪?”
王镇恶呆了呆,泄气似地嘟囔两声。
五兵部下派的专职军吏曾瑾赶来:“梁督主,左卫虓虎督军马器械清点完毕,这是单录,请过目!”
梁广接过文书展开扫了几眼,“很好,你也下去早些歇息!”
曾瑾揖礼刚要退下,梁广又叫住他:“平时无事,不妨多参加士伍训练,不要你上阵杀敌,体能总得好好练练。
不管是突击追敌,还是撤退回师,跑不动可不行!”
曾瑾一脸畏难,他虽是军吏,待过不少营校,可左卫虓虎督对于士伍体能方面的训练,绝对是他见过最繁重严苛的。
“若你体能跟不上,我只能让上面重新更换军吏!”
梁广也不多劝,扔下一句话便自顾自走了。
曾瑾忙道:“督主放心,下吏一定不让督主失望!”
梁广没回头,曾瑾暗暗苦笑。
他已经打听到,这位梁督主年纪虽轻,来头却不简单。
乃是镇南将军梁云养子,阳平公亲自拔擢之人!
他隐隐意识到,此次分配到虓虎督,对于他而言,或许是仕途上的一次机会......
当晚。
梁广冲凉后,换上薛桃娘亲手缝制的内衫裤褶。
轻抚细密线头,梁广心中一暖。
不知道那傻丫头为这些衣物忙活了多久,小到内衫短裈足袜,大到两套裤褶,都给他准备齐当。
穿上桃娘亲手缝制的衣物,也让他对长安多了几分眷恋和不舍。
躺在简易木榻上,盖着薄薄皮褥,他心里竟无半点出征前的紧张不安,反倒是一片宁静。
此时此刻,他的身家性命、前途富贵已经彻底与大秦国运绑在一块。
不论这场倾国之战结局如何,他唯一能做的、必须要做的,就是拼尽全力打好每一仗!
至于他的努力能否影响大势,他不知道,也不愿去想。
从长安到淮南还有数月枯燥行军,一仗未打,多思无益,不如好好睡一觉。
梁广合上眼皮,很快便沉沉睡去。
夜凉如水,全营止息。
鸡鸣破晓时,东路军拔营起行......
PS:一个5千5百字大合章发完~
11月1日0时上架啦~晚些时候发个感言,再简单介绍下战前双方部署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