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的道路再怎么打扫也不可能整出一尘不染的效果,但当路面上随风飘摇的破布、不时硌脚的石头、让人掩鼻的粪便这些都被清扫一空,道路两侧原本杂乱摆放的东西都被归置整齐之后,看上去,终究还是顺眼多了。
商慎十分知足,当即兑现了承诺。
这慷慨的大撒币行为,登时就让新来的小爵爷,获得了一大帮庄户们的感恩戴德。
……
正月二十五,惊蛰。
老庄头本名叫啥,庄子里的人大多已经记不清了。
倒不是因为他有多老,而是知道他名字的那些人,大多都死了。
听说人高马大身子健硕的老庄头以前也当过兵,据说还是炀帝的骁果军,跟着去过江都,后面还在洛阳周边跟李密大战过。
但对于这些传言,老庄头从来都只是咧着豁了牙的嘴憨笑摇头,渐渐的,也就不再有人提起。
尤其是当他在这牛家庄,哦,现在改名叫了商家庄的庄子里,埋头在黄土里一刨就是七八年,就再没有人提起这回事。
毕竟在大家的印象里,一个干过那等大事的,怎么会这么老实地安心种地呢。
老庄头也不在乎这些言语,依旧每日勤恳,在这庄子里,辛苦地耕耘着自家那几亩薄田。
倒也在这日复一日的劳作中,成了一个有名的庄稼把式,在庄户里的威望也日渐高了起来。
新的爵爷来了,老庄头也没当回事,不论上头的人怎么换,干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于是,今日一早,他就又扛着锄头,到了地里忙活起来。
春耕的时节,误了农时,罪过可就大了。
春日暖阳,温柔地烘烤着历经寒冬的大地,也在抚慰着在凛冬里煎熬过来的人。
它的温柔,不只是那渐渐升高的温度,还有那生出的又一岁的希望。
老庄头很享受这样的过程,春种,夏长,秋收,冬藏,看似枯燥的过程中,藏着生命的意义,是只有活着才能享受的乐趣。
夏长之时,他最细致;
秋收之时,他最开心;
冬藏之时,他最“抠门”;
而在这春种之时,他就最是郑重用心。
以至于瞧见那个晃晃悠悠走来的年轻人,他的心里也没啥波澜,锄头依旧挥舞得专心。
挥锄头比挥刀,更让他开心,也更让他安心。
而当那个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笼着袖子在田垄上蹲下,似乎要看他耕地的时候,他也没有在意。
春耕的翻土需要很大的气力,他并不知道什么原理,但他记得,只要将更深更多的土翻起来,庄稼的收成就会好些。
所以他更没心思搭理这种游手好闲的公子哥。
就算他是庄子的新主人,他也不想搭理。
但当这位小爵爷一开口,他心头的火,就像是大隋的崩塌一样突然。
他扭头怒目而视,“你说什么?”
对方的身后,忽然出现了两名身强力壮的护卫,一脸警惕地看着老庄头。
年轻公子依旧笼着袖子蹲着,神色平静,“我说,你到底会不会种地,怎么还用这么笨的法子翻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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