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儿子啊儿子

早在宁果起诉的时候，前夫一家就已经起了不小的波澜，作为农村出来，刚通过经商脱贫的一家人，什么时候见识过法庭。在以前，去过法庭的，都是要被村里人议论的。很多农村人不懂，觉得被打了官司，说明犯法，也说明这件事情很大，这家人摊上事了。所以在谈论到有关事情的时候都会言语间都会不自主地有点别的意思。

所以，当知道为了孩子抚养权要打官司时，沈永财一家先是惊讶，再是不知所措，最后是愤怒。嫁过来这几年我们好吃好喝地供着，现在为了儿子，就想让我们家身败名裂？这是何等的恶毒。当沈永财知道时，他便联系正在做律师的高中同学，没想到对方的拒绝来的又快又坚决：“帮不了，我刚上岗没几年呢。到时候没把你儿子保住你不是要恨死我。”无计可施的他只能拜托玩的比较好的那几个结拜兄弟，这些结拜兄弟也有自己的小生意，几个人经常一起出去“打猎。”在有一次开着车回家路上，因为儿子在后座玩玩具，沈永财分神撞到了两个女人。他和兄弟曹佩霖赶紧下车去查看伤势，发现没事后曹佩霖大喊道：“你抱的那个没我好看啊！”

那边的焦头烂额不管，宁果这里已经和律师完成了最后的对接。一切证据和材料都十分齐全，到时候孩子一配合，法庭上应该是十拿九稳了。宁果的要求很简单：这次离婚，不要你老沈家一金一银，就要回我的儿子，而且我也有能力去抚养孩子长大。

离婚后宁果和沈永财一直是有联系的，就算不打电话也能QQ上聊天。沈永财离婚后虽然说过一些赌气的话，但是聊天时还是厚着脸皮老婆长老婆短地叫，好像两人只是冷战的小情侣一样。在开庭前，沈永财愤懑地向宁果抱怨：“又不是不给你看儿子，你至于这么办吗？你这样做以后孩子注定要失去爹妈的一个，对他来说就好受吗。”宁果的回复也充满怨气：“这么多天了，你妈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甚至我们电话打过去也不让儿子接。儿子小时候我爸天天给他打针吃药，想问一句有没有生病都不行。”沈永财知道理亏，只能一直说他妈又不识字的，农村老妇女怎么懂这些，不就是怕孙子被抢走之类的话，疯狂打感情牌。而在开庭前，沈永财再次联系了宁果：“老婆，到时候无论孩子跟你还是跟我，一定要让儿子多来我家看看。你知道我妈的，她脾气急还执拗。如果没有孙子，她可能真的就一病不起活不了几年了。”宁果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草草回复了一下便结束了对话。

开庭当天，宁果看着穿戴整齐还带着一堆玩具的父母苦笑不得。他们表示这么多天不见了外孙肯定要疏远的，赶紧多买点玩具去亲热亲热。母亲还带上了外孙最爱的小毛毯，外孙一定记得牢牢的。在路上，两人还向宁果打听，法庭上能和外孙讲话吗，能抱外孙吗，是不是打完官司外孙就判给我们家了等等问题。把宁果问的都心烦了，特别严肃地回复道：“你们到时候别在法庭上也这么多话啊，等下法官看我们不顺眼，把我们都赶出去，没人去抢小孩了。”

到了法院后开头一切还是很顺利的，儿子高兴地跟她和父母打着招呼，也看到了妈妈带来的那块毯子，伸着脖子想过来，但是被前婆婆死死抱在怀里。这次开庭，来了的不止有沈永财和他母亲，还有一直在外做生意的父亲，老头虽然经常见不到人，对自己的这个孙子可是掏心掏肺的好。在儿子儿媳离婚这件事上，他一直没有做过多表态，但是也没有为难过宁果。而沈永财找来的律师明显是个水货，据他说他请了大价钱找来，没想到在己方陈词时没说几句话，反倒被宁果这边的律师问的哑口无言。法庭上一切看着就很顺利，气氛和态势都照着自己有利的方面倾斜着。

但没想到这时，前婆婆好像是看出了法庭上的局势不利，自己这边可能要把孙子交出去。她突然猛地把孙子放地上，然后整个人躺倒在地，两手两脚都疯狂挣扎的样子，嘴里迸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我不活啦！我不活啦！你这个不要脸的贱媳妇，我们好吃好喝供你那么多年，你现在要把我孙子抢走。我不活啦！你自己不要脸，要闹到这里，我也不要脸啦！你要把我孙子拿走，那就把我这条命也拿走算啦——我死在这里——”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一时没反应过来，但我着实被面前的这一幕吓得大哭，爷爷赶紧上前抱住我哄着我别哭。但随着奶奶在地上打滚哀嚎和我的哭声，整个法庭乱作一团，法官在上面大声喊着，却无济于事。看着被吓哭的儿子，宁果紧绷了那么多天的心，终于还是绷不住了，心疼地哭起来。她明白自己要是一直打下去，儿子就会经历一次又一次这样的画面、而这件事情今天是不可能结束了，因为对方这样一闹，肯定要休庭了。宁果的眼泪越发流了下来，不只是对要回儿子的无望，更是对儿子要经受的这一切的心疼。

周围的一切明明那么嘈杂，但宁果的感受里却感觉整个世界寂静如冰，她隔着前面那么多屏障，看着在前公公怀里痛哭的儿子。她知道，今后见到儿子的机会将变得渺茫。因为她在这一刻明白了只有当儿子能自己有能力选择的时候，她才有机会真正跟儿子在一起。就算官司赢了呢？执法人员能从老太太手里硬抢过来孩子吗？她将希望寄托在长久的时间长河里，她相信自己对儿子的爱，能让儿子在十年后，二十年后与自己相认。

宁果也不知道这件事情怎么结束的，就感觉前婆婆闹完后，这件事情好像就没了下文。这时她接到两个电话，一个是告诉她赶紧回店里照看生意，还有一个是工程方面的朋友。朋友说沈永财有笔钱在他这，今天到账了，要不要给他使点绊子扣着。宁果摇了摇头，苦笑着回应道：“不要为难他，他还要养儿子呢。我们说好了，只要我想去看，就随时可以去。”

儿子啊儿子，以后有人跟你说你妈妈不要你了，你要坚强，不要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