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家被盗,贼人是从二楼小方窗里进屋的。锯断了木条栅,缩身从八九寸的小窗洞里爬进来,老手啊!

丰彰文当即晕过去。一家人慌作一团,抹胸捶背掐人中,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把他扯回阳间。丰彰文啊的长长出了口气,未说话,眼睛却湿了。几辈人的心血呀。捉一辈子老鳖,却被乌龟咬了大腿根,叫他如何受得了。丰彰文见都围着他,突然锤着床板喊:

“我怎么向后人交代哟!”

彰文老烧锅的听老头子说出这话,便忍不住啜泣起来,惹得铭亮和铭恩烧锅的也都哭了。丰铭亮两眼通红,转身抄起三八大盖就要出去。丰彰文喝了一声道:

“回来,你想干什么?”

“找那两个狗日的算账!”

“你好糊涂啊”

“这还用想吗?昨夜楼上的事肯定是那狗日的做鬼!”

“我何尝不明白,可是你有证据?”

“......”

“双方凭中人签了约,他们该给的钱也如数给了,你又拿不出他们偷的证据,凭什么找他们?那个新来的胡团副肯定也是同谋。他们有枪有势又‘有理’,你去了还能讨到好?唉,都是我的罪过哟!”

“保命要紧哪,就当被土匪抢了,火烧了,大水冲了吧”铭亮母亲也劝儿子说。

虽如此,丰彰文终究还是落下病根。

一九四九年正月十六上午,铭义小姨家的邻居跑到红石矶找到他说,他小姨夫父子俩被乡里来人抓走了,小姨也吓昏了,要铭义赶紧找丰族长出面,帮着把他姨夫保回来。铭义吓得一哆嗦,问怎么被抓了,邻居说他也不晓得到底什么事,好像是找他姨夫要一个姓吴的。丰铭义顿时明白了,姓吴的肯定是指小姨夫老表,那个弃官不做的吴县长了。他来不及多问多想,便赶紧跑到丰彰文家。听说丰彰文去汊口看田了,他又跑到圩里,果然看见彰文大伯站在田埂上和几个人讲话。铭义顾不得许多了,跑上去就把他拉到一边,如此如此的说了他小姨夫的事。丰彰文听说是因为吴县长,便嘶了一声说:

“吴县长不是辞官了吗?就算有什么不当,政府也不该找你小姨夫麻烦呐。嗨,不管别的了,你小姨夫对我们拦圩有恩,我虽然不是保长了,可乡长还是认得的。走走走,赶紧过去拜一拜,但愿还能给我个薄面,把你小姨夫保下来”

丰彰文领着铭义先去乡政府找到乡长,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吴县长涉嫌共产党。案子是从省里追到县里,县警察局今天一大早就派人到乡里,由几个乡丁领着直接去了铭义小姨夫家。问铭义小姨父,他老表最近哪天来过,又去了哪里。铭义姨夫说:“自从老表辞了官,我们就钮见过面了。他是个有本事的人,外面的朋友又多,我一个平头百姓哪晓得当官的吃喝拉撒走嘛”。带队的人见铭义姨夫满嘴扯淡,上前就是一个嘴巴道:

“你以为老子们不晓得吗?姓吴的和你是亲老表,和你的关系最好。在任的时候,是不是还帮你亲戚处理了拦圩造田的事?得了不少好处吧?看你这副鸟样子,他姓吴的通共,你肯定也是一路货!”

铭义小姨在旁边哭,姨夫捂着腮帮子喊冤,却让带队的更恼火了,便指挥手下人把屋子里外彻底搜翻了一遍。没找到吴县长一根毛,带队的又接着逼问铭义姨夫,要他交出姓吴的行踪,恶狠狠说:

“识相的就说出来,说出来还有赏钱。如果硬充铁嘴钢牙,哼!就叫你尝尝夹板老虎凳的滋味,闻闻大牢里的霉臭气!”

带队的逼了好长时间,见问不出名堂,便将铭义姨夫反手一绑就丢上了大卡车。铭义小姨上前拉,却被几个兵推倒在地上。她儿子见把父亲抓走又把母亲打了,一气之下抄起铁锹就拼命,还没等举铁锹呢,就被几个当兵的给撂到了,一起绑了丢到车上。铭义小姨见老公和儿子都被抓走,便急得发疯似的大哭大闹,没一会儿便晕倒了。邻居们平素都和小姨家融洽的,见不是个头绪,这才打发人到红石矶找她姨侄儿。

小姨夫父子被带去东流县,铭义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丰彰文也急得捶胸顿足,说:

“这是怎么好,这是怎么好!”

“大伯,你县上找到人么?”

“找到找不到都要去一趟,起码先打点一下,也好让他父子少受些罪呀”

铭义听说要去县里,便马上请熟人传话给家里,叫翠儿过来陪着小姨。林寡妇接到传话就发寒说,这怎么得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又催促女儿说:“你这就过去吧,顺路把十四婶请来,帮我夜里照顾孩子。还有,你肚子里也要当心些”

当天,丰彰文就带着丰铭义一起赶到东流县城,拜访了曾经共过患难的老朋友。朋友说:“现在是戡乱时期,如果真摊上共产党,那就是死多活少了”。彰文急忙摆手说:

“他肯定不是共产党,只是摊上个共党嫌犯的亲戚罢了”

“哦,要是这样,那还有得救,只是要花钱了”

“只要能救出人,我们就是砸锅卖铁也...”

“你砸锅卖铁,他是你什么人?”

“我欠他的大人情,也是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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