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在路上思索着各种各样的事。但我实在太疲惫了,凌晨的风也实在太冷了。身上的短袖还浸着血。

好在现在路上根本没什么人,我想如果路上碰到一个人看到我这副样子,可能会直接报警把我给抓了。无奈我只能套上又湿又硬的雨衣。

我顿时觉得医院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哪怕浑身是血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我走进一家24小时便利店,买了一包烟和一瓶热咖啡。手机已经彻底没电了,好在我有带现金的习惯。

我其实是会抽烟的。妈妈和姐姐走后我相当抑郁,那时候我觉得烟能解愁。但被肖遥发现后把我臭骂了一顿。其实没有肖遥我也不会再抽烟,因为那时的我压根抽不起。

我一口喝完了热咖啡驱散着身上的寒气。随后点燃了一支烟狠狠地吸了一口。强烈的刺激使我剧烈的咳嗽起来。但效果也很明显,确实使我的大脑清晰了不少。

我就这么一边吸着一边咳嗽。借助着烟的刺激不断思考着接下来要做的事。

像这种迷失到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的夜晚,已经是我人生中的第二次了。

我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妈妈教我的一句话:

“如果面对困难抉择时,就想想什么情况是自己绝对不能接受的,什么情况又是可以忍痛舍弃的。”

这么看来,我是被忍痛舍弃的那个选项吗?

我没继续在这点上纠结,不停思考着什么是不能接受的,什么又是可以忍痛舍弃的。

我慢慢有了答案。

我来到了魏利家,看着这座破旧但又温馨的房子。门上是去年贴的春联,还是我们一起写的。

我推开门走进了魏利的房间,房间的墙上贴着各种奖状还有海报。到处都是他们兄妹俩生活的痕迹,我还是没法接受魏利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的事实。

我呆坐在地上再次点上了一支烟,恍惚中我好像看到了魏利的幻影。他趴在桌子上写作业,侧躺在床上看小说,又看见他在跟灵灵打闹。

不知过了多久我回过神来,起身拍了拍灰尘。我将魏利房间摆放的照片拿上,又去客厅取下了他们父母的遗照。最后去灵灵房间收拾起了灵灵的生活用品和衣物。

我不可能让灵灵自己一个人生活在这儿,但是我必须得去跟灵灵的叔叔谈谈。因为灵灵的户口还在他名下,我会跟他说我来照顾灵灵,他只需要继续为灵灵提供户口就行了。

我拎着大包小包回到了家,给手机充上电。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快七点了。

我拨打了班主任的电话,这件事是不可能瞒得住的。通话持续了二十分钟,我说明了情况并请了假,还让班主任帮灵灵请了几天假。

挂掉电话后我突然感到压力好大,肖遥他们很快就会知道这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

我走进浴室洗了个冷水澡。花洒倾泻出的水冰冷刺骨,我浑身颤抖着换上了衣服。其实是有热水的,但我怕自己现在的状态洗热水澡会直接昏睡过去。

走出小区,今天是一个晴天,天边竟然还挂着一道彩虹。我却一点都不觉得美丽,只觉得一股愤恨涌出。这他妈算怎么回事?这晨日青虹像是在嘲讽着昨夜发生的悲剧,好像在说这一切都是无关痛痒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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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魏利叔叔家的门口,敲了敲门。没一会儿一个消瘦的中年男人就过来开了门。我对这个男人最大的印象就是凉薄。

我们以前见过几次,但他对于我的到来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魏叔叔,我今天来是有事找您。”

“行了,进来说吧。警察不久前打电话给我了。”

我很震惊,他竟然已经知道了,可他面色如常看不到一丝波澜。他的亲侄子死了难道他就一点都不伤心吗?

只见他坐在沙发上,掏出一支烟点上随后说道:

“坐,你今天来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我缓缓坐下,感到了些许紧张。此刻我仿佛上了谈判桌。

“魏利的事您已经知道了那我就直说了。我希望灵灵以后由我来照顾,但灵灵的户口还在您名下,她将来升学入学可能还需要您帮忙。”

他就坐在那儿吸着烟,神情没有一点变化。

“灵灵可是我的亲侄女,这几年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这个要求不太妥当吧?”

我愣住了,他说完这句话后竟然轻笑了起来。但我只能强行镇定回道:

“那您的意思是?”

“这样吧,他们家那老房子归我,反正你们也用不上了。就当做我这些年照顾他们的补偿了,至于那丫头未来升学那些手续什么的都是我这个叔叔应该做的。”

一股灼热的心火从胸腔蔓延开来,如同烈火般灼烧着我的肌肤。我第一次深切的体会到了什么叫道貌岸然。

“不行!您再提别的要求,我尽量满足您,但是那间老房子不行。”

那间老房子是魏利父母亲手盖的,更是灵灵在这世上唯一的家了。我更不能让魏利的灵魂在清明和忌日时连个能回的家都找不到。

(我们那儿的习俗:清明和忌日那天已逝之人的灵魂会回家。)

他恶狠狠的盯着我并将烟头用力按在烟灰缸里。他没有想到我会拒绝他这个要求。

但他又很快恢复了那副凉薄的模样说道:

“那你给我20万吧,你有这个钱吗?没有的话我可没法随便把我的宝贝侄女交给你照顾。”

我承认我被他拿捏了。他想让我知难而退同意把老房子给他,但这是不可能的。他用灵灵给我施压,可他越是不要脸我就越是不可能把灵灵交给他。

灵灵和老房子对我来说都是无法舍弃的底线。

“好,我给你20万。灵灵以后除了在你户口下以外跟你没有任何关系,等她18岁就脱离你户下。”

“钱我会尽快准备好,到时候我们写个协定再找街道处的人做证明人您没意见吧?”

对于这样的小人我完全无法信任他,而在我们这个街坊都是熟人的小城里,有证明人的协定比一纸合同更有约束力。

他疑惑的看着我,应该是没意料到我真的会选择给20万。但也可能是在想我哪里来的20万。

“只要你能拿出20万那就一切好说。”

见他同意我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要了他的联系方式就离开了这间阴冷的房子。

站在公交站台等车的我长舒了一口气。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20万长什么样子,但与灵灵和老房子相比,金钱只是我不用忍痛也能舍弃的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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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家,爸爸正坐在阳台发呆。我慢慢走了过去,看着他萧瑟的背影。从前我从来不会劝他什么,因为我知道妈妈和姐姐离去对他的打击比我还大。

我走到他身边蹲下,握住了他满是老茧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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