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秋玄初入往生大泽时听说过很多传闻,在凡人眼中,天上的神尊和仙娥们个个清心寡欲,走路都带着光芒,但实际上,天宫又何尝不是一锅大杂烩,好的坏的,青的红的,一锅炖在一起,只有逐个拎出来看,才知道他是荤是素。
在这之前,傅秋玄因为一段恩情与关殊和裴年相识,受二人邀请来到往生大泽。相传往生大泽是最接近人间的仙沼,天神虞江在六界混乱的局面下,将此地开辟成一片不分尊卑没有贵贱的世外桃源,诸多离经叛道的仙者为了避世纷纷来到这里,大家肝胆相照,逍遥于天地间。
早在傅秋玄跨入往生大泽的第一天,裴年便板着他那风流不羁的脸告诉她:“咱们大泽啥都好,就是有些穷。”
彼时,裴年带着她跨上一座木桥,指着桥对岸那座金灿灿的琉璃瓦大殿问:“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傅秋玄见那大殿格外气派,鹤立鸡群般屹立在一堆青瓦小筑中,可谓富得稳稳当当,穷得明明白白,便道:“是正堂吗?”
“对了一半,是膳堂。”裴年道,“大伙喜欢在宽绰明亮的地方设宴,便合资修建了这座大殿。”
“那多久能聚一次?”
“最少一月,最多一年。”
“……”
裴年转过身,又指着不远处那座塌了一半的瓦舍道,“你知道那又是什么吗?”
“废墟?”
“是泽主的寝殿。”
“……”
“泽主此人好战,前些时候骑马和沈长老切磋,不小心把自己房子踹了。喏,还没修好。”
“还有那个……”裴年指着废墟旁的茅草屋。
“必然是茅房!”傅秋玄抢答。
“是咱们的正殿,奉明宫。”裴年顿了顿,“泽主不拘小节,说什么’知足不贪,力行趣善,自得其所者,所适皆安,可以长久’。”
傅秋玄两眼一黑,早早悟出了没个手艺在往生大泽活不下去的道理,是以,关殊画画,裴年搓霹雳弹,而傅秋玄不会厨艺,不会女红,只能挖石头。
许是因为大伙都穷得叮当响,那天夜里,泽内终于举行了一次围猎,或者说,开荒。
众所周知,某些偏僻的仙山最容易滋生精怪,天界稍微一个没看住,百年间便叫那些有点野心的精怪做大做强,更有甚者占山为王,随即与自己的爪牙拧成一股残害六界的势力。而往生大泽这帮人最爱去薅这些精怪的羊毛,一来为民除害,二来混混资历。运气好时,对方富得流油,光他们身上掉下来的一颗晶石都能养活大泽数月,运气不好,也能在山中挖挖野菜和矿石。
说来稀奇,关殊虽看上去一副文弱书生模样,私底下却喜欢研究些机关阵法。曾经在一次围猎中,泽主虞江和三长老夏连春等人被困于石阵,进退维谷之际,关殊精准无误地相助众人避开数处机关陷阱,随后冲破石阵,绝处逢生,在他的指点下,那次围猎不仅直捣精怪老巢,更是取得了不菲的收获。
关殊因此一鸣惊人,从那以后便成为了大伙儿围猎的御用军师,有他在,无论何种险境都能杀出一条血路。
傅秋玄第一次跟随关殊参加围猎,心中十分忐忑,只因她刚化作人形不久,修为浅薄,更别提这次围猎选在了素有凶险一称的烛龙山。
烛龙山地如其名,据传妖龙烛九阴在千年前扰乱天宫,吞噬大小仙嫡无数,两万天将联合起来才将其擒获。谁想这大虫被剔去修为后,竟挣脱封印悄悄盘踞在山中数百年,此后又滋长成为荼毒一方的祸害。
这夜,一行数十人浩浩荡荡来到烛龙山,在关殊的指挥下,十六人列分四队镇守东南西北四个出口,其余二十几人则深入山中,意欲生擒烛九阴。
夜幕之下,众人老远便见烛龙山中弥漫着一层红雾。
“这雾怎么是红的,看上去好奇怪啊。”人群中传来一个胆怯的声音,那女子蛾眉皓齿,身着红色裙裳,发髻高耸,上坠璎珞,正是梅一翁长老的亲传弟子梅一枝,其人虽在药理上独具天赋,奈何胆小如鼠。
“还能怎么,烛九阴喘的气呗,听说它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一张口……”她旁边那长相硬朗的男子顿了顿,猛地扮个鬼脸凑上去,“能吞十个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叶繁你有病啊!!!”梅一枝被吓得差点跳起来。
“哈哈哈哈!!就你这胆量还来凑什么热闹,回家躺着得了!”叶繁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他穿着一袭绘了暗纹的黛蓝色长衫,腰间配着价值不菲的红玉,许是身形最为高大之故,叫他在一众萎靡不振的人群里显得精神抖擞。裴年常常跟秋玄说,叶繁这厮向来豪爽,换个词就是人傻钱多,可谓整个大泽最阔绰的主了。某一年流年不利,大伙儿都穷得揭不开锅,他就曾设宴邀请众人豪饮七天,就连修建膳堂的善款有一半都是他掏的。除了天上星子没有,其他随珠荆玉挥手就给,眼皮都不带眨。而他身为泽主虞江唯一的徒弟,也常常山珍海错几箱几箱的孝敬师父,跟暴发户一样,惹不起惹不起。
“放屁!姑奶奶我胆大如牛,阎王爷来了都得绕道走!你那么厉害,怎不去单挑烛九阴!”梅一枝道。
“行了,烛九阴睡着都该被你俩吵醒了!!”旁人略显不满,“关殊,下次可别叫这俩人进入内围,让他们守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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