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通贤觉得奶奶浑浊的双眼里明明有世界最彻底的清澈与通透,他不由得佩服眼前的老人。
屋外的谈话还没有结束,杨通贤安抚好奶奶后打算出门看看,走出院子,他看到不远处榕树下正在交谈的二人,刚准备过去,就看到有两个人拿着大刀的人正要从他们身边路过。
王怀谨第一次见有人明目张胆地拿着凶器,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哪曾想这两眼就让他们停下来,骂道:“妈的,看什么看,寨头村了不起?”
用的是侗话,王怀谨当然听不懂,不知道怎么回应他们,再看陆生,早就吓傻了。
“要遭!”
杨通贤猜到桥头村兴许在其他村抢地,不然他们不可能佩刀,再加上他深知两边乡下的民情,现在可是一个见人不爽,稍有矛盾就能引发斗殴的荒谬年代。
他生怕出事,冲回陆生家里,叫奶奶先回房间,左顾右盼后说了一句莫怪,抄起神龛上的香炉就冲了出去。
可刚冲出去几步,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梅霞,想起了他尚未出生的孩子,他好像害怕了,那一瞬间脑海里闪烁出许多画面。
他又想起那个雨后黄昏的人力市场,王怀谨对他说:“你收拾一下,明天来学校找我。”
想起王怀谨在村头,对百姓说:“读书是一辈子的大事!”
最后想起王怀谨在他宿舍里,语重心长地对他说:“比饥饿更令人痛苦的是无知。”
千万不能让王先生出事!
那一刻,他心无杂念,身体也不再战栗,抱着香炉冲到了即将受害的王怀谨、陆生身边,没等持械的人说话,伸手抓起一大把香灰扔向一个人的眼睛,然后又将香炉砸在另一个人头上。
跑!他只来得及说一个字,就拉着王怀谨和陆生跑路,一刻也不敢停,一直跑了十几分钟,跑到找人群较多的寨门口才停了下来。
三个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王怀谨这时也了解刚才的遭遇了,说:“你们……民风向来都这么……彪悍吗?”
停下来后,劫后余生的恐惧和狼狈奔逃的疲惫占据了杨通贤全身上下,他的双手压住膝盖,带着后怕说:“再晚一点……我怕那刀就落在你们身上了。”
陆生到现在才缓过神来,连忙说:“我奶奶不会出事吧?”
杨通贤安慰他说:“放心吧,我叫奶奶回房间。”又问陆生最近寨头村是不是在和其他村抢地,陆生说好像有这回事。
杨通贤说:“那没事了,他们没看到我从你家里跑出来。我看他们身上有伤,应该是刚参加抢地械斗,更何况这种情况下基本都不会冲进别人家里动手,这是规矩也是底线。”他显然对此很有经验。
杨通贤小时候随老杨头从广西流落到古州,一路途经多少村寨,最终落脚背篓村,在那个更加动乱的年代,多多少少也碰到过类似的状况。
三人停留了个半小时,才敢回到陆生家里,奶奶在房间里没有发生什么事,只是被杨通贤抄起香炉的动静的给吓到了。
杨通贤为表歉意,在神龛面前给陆家的列祖列宗磕了三个头,王怀谨也说会补偿他们一个香炉。
这次再问陆生,他已经很爽快地答应去国师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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